【襲警案判更生】
【本報訊】聽障男生羅鎮傑襲警案裁決當日,旁聽席幾乎滿座,羅媽媽坐在最前排,前面是戴着耳機的兒子。她靜靜聽着裁決,每聽一句,眉頭就鎖得更緊。她曾經相信,香港執法者是公平公正,直至見證兒子從被捕到受審,屢受不公對待,才發現事與願違。她曾經相信,兒子即使有缺陷,也可過着快樂安穩的生活,直至見證他走進犯人欄,才發現法庭對聽障人士的嚴苛,「成個審訊都冇人當過我個仔係聽障人士。」
記者:黃健朗
羅鎮傑來自一個新移民的單親家庭,自小有過度活躍症,亦有言語障礙,五歲時父母因家暴問題離異,他要與媽媽分開,跟爸爸和爺爺生活。羅媽媽說,離婚雖擺脫了家暴,她卻被迫要與兒子分開,對兒子的思念、在異地的孤獨,最終讓羅媽媽患上抑鬱症,「我到𠵱家仍然覺得欠咗個仔好多。」
兒子12歲那年,前夫去世,母子終可團聚。她指鎮傑很孝順,年紀輕輕就懂得為媽媽下廚,拿手菜是蛋,不論煎蛋、蒸水蛋都有一手。兒子性格開朗活潑,兩母子閒時會打羽毛球、踩單車,簡簡單單過周末。
「2015年,有一日佢突然打電話嚟話:媽咪我個耳仔聽唔到嘢。」
兩母子在醫院間奔波,一星期看三、四日醫生,「做咗好多檢查都唔知乜事,醫生都解釋唔到,之後照到佢腦入面有一個水瘤,但都唔知係咪同失聰有關。」醫生建議做開腦手術,抽取樣本化驗,「我覺得太危險,唔想個仔做。」檢查顯示,羅右耳聽力120分貝,左耳90分貝,即近乎全聾,需要助聽器協助日常溝通。
像肥皂泡般,羅與世界的連繫沒有先兆地破裂,「自從失聰之後,佢就成日留喺屋企,冇朋友,唔敢去街,因為同人溝通唔到,人哋講嘢又聽唔到。」羅媽媽不諱言,兒子本身的病患,再加上聽障,與他溝通變得困難重重,「有時我哋會用書寫溝通,但都有困難,因為我接受嘅係簡體字教育,我唔識寫繁體。」有時大家不能溝通,兒子也會發脾氣,她唯有「盡量講慢啲、大聲啲,唔可以急,聽唔到就貼近佢耳邊講。」
儘管有缺陷,但羅媽媽指兒子率真善良,記得2016年與兒子在東莞不慎被偷了銀包,「我好唔開心好嬲,個仔同我講『媽咪,你唔使嬲,等我大個仔,我做警察捉晒嗰啲壞人。』」話到一半,羅媽媽堅定說:「所以我從來唔相信我嗰仔會襲警。」
怎料案發當晚她接到差館電話,說她的兒子被捕,「入到去(接見室),見到佢臉、頸、膊頭都有損傷,對眼又紅晒……佢好驚,唔敢講嘢。」警員要求羅抄寫文件,解釋不是正式錄口供,又說「男子漢大丈夫,做錯要認……」、「我細個都好曳㗎……」、「可判社會服務令、感化令……」她從未聽過這些艱澀的法律術語,「我以前以為警察唔會呃人㗎,到今時今日先知,原來唔係。」
回想審訊過程,她憤然道:「成個審訊冇人當過我個仔係聽障人士。」羅媽媽解釋,兒子除了聆聽,也需要依靠讀口形去理解對話,當法庭上所有人戴上口罩,他只能依靠耳機,「我正常人坐喺下面聽,都唔係完全聽得清楚,何況係一個失聰嘅人?」可是法庭從未查問羅的聽力水平。「佢(裁判官)根本冇仔細聽過我嗰仔講嘢。我記得主控問佢好多,佢都答唔同意,就係唯一嗰日嗰條答錯咗,就否決晒所有嘢。就好似一個考生考試,十題入面錯一題,零分不單止,仲以後無得再入試場,剝奪佢成世人嘅權利。」
羅鎮傑還柙期間,羅媽媽幾乎每天都去探望,來回四小時,只為了見15分鐘。「佢多數都會叫我唔好咁辛苦,唔使日日探佢……其實我好擔心佢畀人蝦。我叫佢遇到乜事都要冷靜,千祈千祈唔好同人有磨擦。」兒子曾表示對審訊結果很不忿,羅媽媽無奈道:「你唯一嘅錯,就係唔應該喺嗰日、嗰個時間、嗰個地方出現。」
兒子被定罪後走進犯人欄那刻,她沒有哭,只給了他一個眼神;但昨天兒子步入覊留室前大聲跟她說生日快樂,她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