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前,狠狠地重溫了盧巧音的歌曲,回憶總是美麗的,念念不忘她在油街的第一個個人音樂會,《垃圾》一起,全場毛管戙。這天見到她,一身鮮艷民族風,精神利落,最近又《Chill Club》又出新歌,說她「出返嚟活躍返」,她說:「其實我冇匿埋過!」
當然,她的高山低谷起起跌跌,又是另一個故事。總覺得,盧巧音的歌聲或許不是最完美,但香港樂壇不可能沒有盧巧音的聲音。
多年來都替盧巧音不值,覺得香港樂壇欠了她,劣幣驅良幣。今天46歲的盧巧音說:「我冇怨任何人!樂壇冇辜負過我,入行嗰時起碼都叫做沾染過光輝,我唔覺得有乜對我唔好,同埋主因係,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做得唔好,我都覺得自己唱得唔好,寫歌做戲各樣嘢我都覺得自己未係最好,我仲點會要求你要畀乜嘢我呀?」
她的新歌叫《旁觀他人之痛》,多年來她都與痛同行,皮肉的內心的,「我都諗唔到有幾痛,可能已經過咗去……痛完之後,恢復咗又唔覺得係咁痛囉!」
盧巧音的痛,她是當局者。
撰文:文嘉龍
《旁觀他人之痛》歌詞講及戰爭場面,旁觀着各種不同的人生之痛,盧巧音說:「好切合𠵱家呢個所謂世界氣氛,來自整個世界大環境,唔係淨係香港,旁觀嘅人見到一啲戰亂,見到一啲唔開心嘅事,其實都可以去痛!」
盧巧音的人生,經歷了很多不同的痛,「之前痛,可能係隻歌上唔到榜而痛,或者同男朋友分咗手好痛,或者同屋企人鬧交,因為工作有啲不快好痛,呢啲都曾經經歷過,相對地𠵱家平靜好多,𠵱家既來之則安之,佢要發生一定會發生,某程度上人大咗,你會轉一個角度去睇呢一件事!」
2011年在廣州的演唱會現場,盧巧音在台上說要退隱,都快10年了,今天她坦言:「嗰次係有少少發晦氣㗎!其實你唔捨得唔唱,只不過嗰下覺得,我做咗咁多嘢,點解都好似麻麻地……」2002年《好心分手》的成功,也為她帶來身心的痛,「《好心分手》好勁啦,自己handle唔到,但未開始演變到一個病,我覺得佢會喺入面潛藏一段時間,幾年之後先至trigger(觸發)出嚟,應該2012年係最唔穩定嘅時候,2012年開始我就需要睇醫生,真係影響到工作同生活。」
情緒病爆發前,盧巧音一直受甲狀腺問題和罕見眼疾困擾,「我眼珠同眼瞼郁唔到,斟水各樣嘢都對唔到焦,談何行樓梯呢?所以嗰一年頒獎禮,有啲歌手朋友係陪住我拖住我上台。2002年有兩個病,甩頭髮係甲狀腺併發症,之後我隻眼睇唔到係Tolosa-Hunt Syndrome(陣痛性眼部肌肉麻痹),通常60歲以上人士先有,嗰時我去政府醫院睇,好多醫生圍住我,佢哋搞掂咗我呢個病,將我呢個case send咗去一個類似醫學總部,做咗一個reference,因為比較少後生女有呢一個病。」
醫好了身體的痛,又到情緒之痛來襲,「你唔去正視就好嚴重,你要去面對自己精神上係有問題,唔好躲避,唔好覺得自己黐咗線。精神有問題就需要睇醫生,所以好平常,我嗰刻決定去面對佢,我用咗兩年半時間同醫生一齊去對抗呢個病。」
除了食藥,跑步成為盧巧音的另一種治療,「徹底好返晒!做咗運動,心情就會好好多,哪怕係半小時或者一個鐘,你都可以放空,你淨係會留意自己嘅呼吸、脈搏,你好專注,你會將自己唔開心或者壓力暫時放低。我係跑街,你會望到風景,你會同其他人打招呼,亦都係一個好紓緩嘅過程!」
她不是講玩的,竟然身體力行參加了名古屋和紐約的馬拉松賽事,順利跑畢全馬。在紐約的那一場賽事,她起步不久已經腳抽筋,其間見到隊友亦出了狀況,隊友叫她跑先不用等,但盧巧音堅持與隊友同行,「一team人一齊啦,自己又唔係跑得好快嗰隻,有乜所謂啫,大家一齊去New York,一齊去進行呢個賽事,自己跑可能會快少少,但呢個唔係我想要嘅嘢,team work一齊去完成係最緊要!」真正齊上齊落。
有誰會估到盧巧音會愛上跑步,獨立樂隊出身的她又rock又烈,是當年的樂壇烈女,原來,煙,一早戒了;酒,已經很少飲。「人哋點樣睇你係人哋諗法,自己做好自己囉!我唔會expect一個唔鍾意我嘅人突然間鍾意我,我諗時間可以證明我,𠵱家年紀又大咗,唔需要去同人拼,你會覺得由心出發,實會有人feel到,實會有人俾你感染,所以唔使刻意囉!」
1998年唱《垃圾》出道的盧巧音,之前早有夾band經驗,1994年她已是獨立樂隊Black & Blue的主音。想不到,近年因為跑步,相識快30年的隊友成為了跑友,「五個成員有三個都跑過馬拉松,我跑咗步再meet返bass佬,先知道佢跑山都跑咗一段時間,結他佬就啱啱起步。好開心,開心過一齊jam歌㗎,咁耐冇見,大家幾廿歲,大家都有家庭有仔女,我都諗唔到我哋三個可以『喂,老考,聽日禮拜六跑步,好呀好呀』,我每一次同佢哋跑完,我都有個tag就係『跟住哥哥去跑步』,係好家庭呀件事,識咗咁多年,又因為跑步增加咗啲感情。我估其他band見到我哋咁都會妒忌,我哋1993年認識,我1994年先入隊,都一齊咗26年,唔係一個短時間,所以就算咁耐冇見,見返都有一個默契!」
盧巧音說,很多事情和得着,用錢是買不到,「你嘅經驗,你嘅快樂,你嘅傷心,你嘅得着,所有嘢都係用錢買唔到嘅時侯,就唔使第一樣嘢就係講錢囉!我唔會話自己冇經濟壓力,因為我有屋企,我都有爸爸媽媽,我都有負擔,但係好彩我哋都係一啲好平實嘅屋企,唔係開支好大家庭,未至於好慘,亦都未至於好風光,我諗呢一行好多人都係咁,我覺得𠵱家有機會做嘢,盡量把握機會囉!」
錢不是萬能,但冇錢萬萬不能。娛樂圈表面風光,盧巧音的生活卻十分貼地,每天自己買餸煮飯,「曾經有個朋友問我,知道我煲湯,佢話你叫工人幾多點去買餸㗎,我話我自己買㗎!好多人有呢一個錯覺,你喺呢一行一定有啲錢,一定有車有樓有工人,錯!唔係每一樣都係你哋睇嗰個實相,當你親身經歷去買餸去超級市場,你會覺得生活有體會,唔使樣樣嘢都放唔低嘅!」
步入理智之年,盧巧音如今不烈不辣,身邊還有個結婚七年的老公蘇浩才(Sammy),一起走過高山低谷,「高高低低,你要去扶持隔籬嗰個,或者俾隔籬嗰個扶持你!咁多年高山低谷,我諗每對couple都會遇到,每一個上上落落,你同你隔籬嗰個經歷,一定會學到好多嘢!對方如果真係心情唔好或者想鬧交,俾佢鬧囉,俾佢發洩咗出嚟就冇嘢,唔好同佢衝撞。我性格都係比較急衝住去,有時都會有火爆情況出現,是旦一方都要去遷就下,有時有啲嘢唔係你0.1秒講出嚟就代表啱,都要去冷靜下先同佢講!」
當年唱過《很想當媽媽》的盧巧音,現實中與老公一早有共識不生小朋友,夫妻間「情趣」要互相都有空間,「佢𠵱家參加嘅活動,譬如居合道或者打boxing,佢都有嗌我一齊去做,但我就推卻,第一我冇乜興趣啦,第二就係應該有一啲活動要有返大家嘅空間,不如我退後一步,你哋去玩啦,我自己去跑下步行下山,反而大家返到屋企仲多嘢講。」
盧巧音結婚初期亦正是治療情緒病期間,她曾退居幕後幫老公的樂隊Kolor處理工作,錢雖然搵得不多,但卻學到很多。近兩三年來,各方面的狀態都是盧巧音最平靜的階段,「將來嘅事,我唔知,但係唔好停,我唔知我會唔會出大碟㗎,可能會,唔好框死自己先,總之用個心去做囉,唔好問有冇錢先,你下下做嘢去問回報,其實冇癮㗎!」正如今年6月,周啟生為演藝界幕後人員籌款而舉行的網上音樂會,盧巧音就義不容辭作嘉賓演出。
「唔係淨係我哋呢個行業,其實全香港全世界都大鑊,但係點樣喺呢個逆境keep住正能量呢?事情都發生咗,我自己嘅選擇就係去面對佢,你見到百業蕭條㗎,但係冇辦法,自己做好啲囉,發表啲作品啦,你可以寫下歌,可以唱下人哋寫嘅歌,可以同人合作,唔係淨係坐喺度鬧或者坐喺度怨,咁樣唔係啱嘅態度,乜嘢狀況都好啦,香港人係叻仔㗎嘛,逆境都要去面對囉!」
盧巧音的痛,還有她身上那十多個的紋身,最新紋到上頸的圖案,見到都覺得痛。疫情關係,紋身師不在香港,其實圖案是未完成的,「我都唔打算將佢完成,隨緣啦!」
紋頸好痛?「我篤你痛唔痛,梗係痛啦,成個過程就係你點樣去面對呢個痛苦,好似好變態,唔識講,呢個皮肉嘅痛加埋紋身師同你一齊去進行呢個紋身,其實係似治療嘅一個過程,心靈上好似經歷咗一啲嘢,你好似會睇化咗某啲嘢,好似好amazing,但係真事,因為呢個紋身都幾heavy㗎個工序,你要好齊心同佢一個頻道一齊去做呢件事,呢個經歷好得意!」
應該係最後一個紋身?「有可能係,暫時足夠囉!」
痛完,就好。
化妝:Macy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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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地提供:Jaa 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