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全身上桌』？」她問：「像烤全羊一樣？」
「不，」他一笑：「猴子的肉有酸味，又韌，沒人吃的——我們只吃精華。」
「客人放心！這菜式在中國由來已久，明朝的《本草綱目》也有記載。」老闆道：「我們打開門做生意，是有根有據有研究，並非目不識丁的市井屠夫可比。」
廚師奉承：「老闆可是唸過大學的。」又景仰：「他家跟鎮委書記很熟——」
「這不用提了，我們貢獻美食而已。」
他們推出一張特製小桌，中間有個洞，猴子全身在桌下已被鎖困也被桌布遮住，那個洞恰好讓已剃毛的猴頭凸出來，圓睜的雙目靈活轉動着，想看清楚當前環境和形勢。以牠的聰明伶俐，大概也猜到自己下場吧？
廚師和夥計快速地取過利器，向牠的頭蓋劈去，一下、兩下、三下……劈開破洞，牠還沒死去，仍勉力搖動頭顱，發放沒人聽懂的「遺言」，雖存活到底已知不妙，淺粉紅色熱呼呼的腦呈現人前。食客每人一個碗，盛着紅油調料，每人一個金屬匙子，馬上把腦漿舀出，過一過調料便趁熱放進嘴裏，才幾匙子就幹掉，猴子還是活的，無辜又費解地盯着那吃掉牠大腦的人，眼睛巴嗒巴嗒眨着……
她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從沒吃過活的腦，才半口，忽然惡心，哇拉哇拉嘔吐了一地，連帶那微微粉紅卻難以下嚥的寶貴美食，頓成穢物。
同行的他，吃得鮮美，吃得滋味，把握良機一滴也沒浪費——反而她，如此無福消受！
「哎，你真是少根筋！」他道：「好不容易吃上活的，可抵一兩個月呢。」
一聽「少根筋」，她的眼淚淌下了：「在罵我？還是罵自己？我們都缺大腦，無思考能力，只得永生永世填補漏洞——但有必要那麼殘忍嗎？」
「你覺得恐怖？」他更殘忍地道出真相：「再過一些痛苦年月，怕猴腦也不管用了！」
（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