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達人王偉雄專欄寫徐柳仙,見到那三個字我心頭一暖,細細碎碎的童年回憶一發不可收拾。靡靡之音來源應該是麗的呼聲,但印象中外婆家沒有那件方形物體,午睡醒來空氣中剪不斷的呢喃,比較接近市音,和街上的叫賣聲混為一體,永遠沉在背景裏,因為說不出所以然,想忘記也不可能。三歲定八十,聽歌看戲我至今仍然是外行,只愛片面的熱鬧,從來不懂得欣賞更深層意義,那時跟大人坐在台下津津有味睇大戲,吸引眼球的不外是戲服,刺繡的,釘珠片的,雅俗共賞美不勝收,回家打開從爺爺店鋪撿來的舊賬簿,一筆一筆複製繽紛五彩。徐柳仙鑽進耳朵,蕩氣迴腸的不是唱腔而是名字,那麼不吃人間煙火,和現實生活的金珠銀鳳大異其趣,文字訓練場館雖然只限於《兒童樂園》,也知道那是寶。
七十年代去加州唸書,隨身帶了一本《張愛玲短篇小說集》,加上大學圖書館借來的《護花主人評紅樓夢》,就是我所有的中文養料。黃姓香港同學賜飯,分享空運而至的《明周》,我覺得比他拿手的番茄汁撈意粉更美味,有一天讀到杜魯福新片《阿黛兒的故事》公映消息,片名譯《情淚種情花》,彷彿寶二爺和林妹妹投胎法國再續前緣,笑着咕噥「虧他怎麼想出來的」。真是井底之蛙——八九十年代赴香港謀生,閒來寄情歌台舞榭,那時有間以蓮花為標記的唱片公司,出版一系列號稱「國粹精華」的鐳射碟,徐柳仙兩盒共六張,曲目赫然包括一闋《情淚種情花》。那是我第一次正經聽四大平喉,意猶未盡,後來還找到一張柳仙女史晚年錄音的《夜祭白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