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波譎雲詭的美國大選，令很多香港人在「陰謀論」知識方面突飛猛進；也全賴各大KOL拍片暢談陰謀，連本來「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牛頭角順嫂，居然也把 「deep state」講得琅琅上口，實在是香港末世一道奇景。實不相瞞，本人從小到大都是陰謀論愛好者，由共濟會「全視之眼」的起源，到納粹飛碟與外星人家鄉畢宿五的關係，都可以如數家珍。
朋友知道我的興趣，最近都瘋傳一些關於大選陰謀的短片給我。我看了有何感受？容我作個可能得罪人的類比，保證你一聽就懂：我喜歡研究風水術數，但不代表我喜歡看麥玲玲。
今天我不是討論deep state如何操控大選，只想為好奇的讀者做點科普，讓你今後講deep state的時候，清楚自己到底在說什麼。首先，當然是解釋何謂「deep state」。詞典標準定義是：由軍事、警察或政治團體等所組成的，據說為了保護其特定利益及控制國家，而秘密活動的非民選組織。常見的中譯是「深層政府」，也叫「深國」、「暗深勢力集團」、「國中之國」等。
第二，deep state真的存在嗎？答案是「珍珠都冇咁真」。然而其存在跟不可證偽的陰謀論無關，因為這早是公開的秘密。追本溯源，「deep state」一詞來自土耳其語「derin devlet」，初見於上世紀九十年代，本指土耳其秘密組織，其成立目的，是通過隱密行動（包括暗殺政敵）維護政府。2007年，當時的土耳其總理（即現任總統）埃爾多安在電視公開表示，「深層政府確實存在」，甚至可上溯至奧斯曼帝國，那根本是土耳其傳統。
「Deep state」這名詞源於九十年代土耳其，近年被美國陰謀論者發揚光大，看似非常時髦後現代，但作為「超然於法律或常規以上的組織」來說，它的歷史古老得不得了。數百年前的歐洲人，已用拉丁文「imperium in imperio」（國中之國）來形容勢力龐大的教會；家傳戶曉的明朝東廠，傳說中雍正時代的「血滴子」，亦堪稱中國deep state勢力。廣義上的「深層政府」，在中國有源遠流長的傳統，戰國時代叫「私劍」，是君主的私家暗殺組織（詳見本欄2018年11月4日文章〈令人崩潰的武俠真相〉），只恨沒有被列為「中國第五大發明」。
第三，美國也有「深層政府」嗎？若有，真的針對侵侵嗎？你看懂以上解釋，自然明白「深層政府」幾乎任何國家都存在。據加拿大前外交官史考特（Peter Dale Scott）多年研究，美國的deep state，是體制外秘密運作的反民主勢力，跟國內軍工集團和情報機構，關係千絲萬縷。艾森豪威爾之後，列根之前，有五個總統（三個民主黨，兩個共和黨）意圖壓抑這股「暗勢力」，結果一個被暗殺，一個要下台。若你知道美國deep state歷史，就明白它並非單一秘密組織，也不是為針對侵侵而存在，因應不同情況，它跟總統的關係，時敵時友。
第四，深層政府的具體組織及非法勾當有什麼呢？規模大一點的例子，是在七十年代建立，得CIA和基辛格加持的跨國秘密情報聯盟「狩獵旅行會」（Safari Club），涉及國際商業信貸銀行的大型洗黑錢活動。規模小一點的，不過是為了線報而勾結黑幫的情報機構，著名例子是FBI探員康諾利（John Connolly）和黑幫大佬「白毛」巴爾傑（Whitey Bulger）串通，包庇賭毒生意——這兩人分別是馬田史高西斯電影《無間道風雲》中，麥迪文和積尼高遜兩個角色的原型，亦即《無間道》的劉德華和曾志偉。看到這裏，你該明白deep state也許和我們的距離很近，電影的韓琛、元朗的白衣人，都可以是深層政府一部分。
儘管美國有深層政府，但它也不是全能的。當然，若總統得罪他們，幾乎可肯定冇運行。我不知道他們是否親共（史上聞所未聞），但人家這麼厲害的組織，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你若相信背後大佬是習近平，那是否太看得起中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