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拜登不是特朗普說起(陳家洛)

從拜登不是特朗普說起(陳家洛)

拜登是傳統自由派陣營的人物,在參議院有多年的外交事務經驗,在強調美國在國際社會的領導地位時,也重視與盟友維持多邊合作關係,換言之,獨斷獨行不是拜登的風格。

美國總統向來在外交軍事方面有較大話事權和操作空間,只要價值觀和方向清晰,單邊主義或多邊主義,本應只是策略的問題。拜登不是特朗普,他的外交和軍事政策,以及對中國、俄羅斯、朝鮮的態度和手法會有甚麼改變,足以影響全世界的秩序。明乎此,歐亞和中東的領袖,大多不等到12月14日美國總統選舉人團投票確認選舉結果,已經紛紛致電恭賀拜登,他們期待拜登回歸有商有量的合作關係,在歐洲、東亞、印太各個地緣政治的熱點重建多邊主義聯盟。

不過,四年前拜登副總統離開白宮的時候,世界已經步入「後美國時代」,所以特朗普的「令美國再次偉大」的綱領份外引人入勝。四年下來,在獨裁政權憑藉民族民粹主義大行其道的今天,連所謂西方陣營中也出現好幾個小霸權,同樣在顛覆民主自由和人權的普世價值,大玩挑撥離間破壞團結。如果拜登以為只要自己一復出就可以做到定海神針,一呼百應,撥亂反正,就大錯特錯了!美國想要重返駕駛倉,對盟友就要有清晰的要求,定好first among equals的角色和期望,不能只空談價值觀,更要公平的責任承擔。

美七成受訪者關注中國人權

民主黨一向強調外交和內政的連結,所以拜登肯定注意到美國國內民情出現的變化。皮尤研究中心今年夏天進行調查,訪問超過1,000名不同年紀和政治取態的美國國民,大部份受訪者表示對中國有負面印象,年紀較大、或報稱立場偏向共和黨的受訪者中,有最多受訪者表示不喜歡中國,而立場偏向民主黨的受訪者對中國的態度同樣一面倒負面。調查指出,大多受訪者不滿中國處理新冠肺炎疫情的手法,同時關注中國人權狀況,超過70%受訪者更認為,即使可能會影響美中經濟關係,美國也應該嘗試在中國推動人權議題。

拜登於今年4月為美國《外交政策》雜誌撰文,指美國必須以「強硬手段」應對中國搶奪美國和美國公司的科技和侵犯知識產權,北京也會繼續利用政府資助,讓國有企業享有「不公平的優勢」,這些都是歐盟共同關注的。香港去年因修例風波爆發示威浪潮,美國多次發聲批評中國和香港政府的處理手法,令特朗普得到許多香港示威者支持。以拜登的個性,他很可能希望為美中關係營造一點緩和氣氛,不會模仿特朗普的方式進行貿易戰,而會集中在高科技、保護知識產權方面對中國施加限制。至於香港,因為正處於危機四伏的狀態,加上在美國本土也有許多支援香港的聲音,兩黨的基本方針更不會改變。

即使拜登在態度上沒有特朗普般尖銳或針鋒相對,中國將不會「擁有美國」。這不是因為我們信拜登,而是因為我們信民主制度的邏輯。一場選舉的結束,其實是下一場選舉的開始,不論最終是特朗普或是拜登,今次投票率創新高,而當選的和落選的都獲得有史以來最高票數,共和、民主兩黨勢均力敵,兩極化的格局已成定局,未來四年誰也說服不了誰。唯獨在外交政策上兩黨有最穩固的共識,拜登怎會在這自找煩惱?

因此,拜登不可能再走綏靖主義的路,再用早已認定為失效的所謂人權對話,或期待西方文明的軟實力可抗衡中共的銳實力。其實,拜登的競選團隊早已知悉美國公眾、以至共和民主兩黨對中共態度的轉變,也讓拜登覺醒過去的處事手法已不能回應中共對美國盟友的威脅。今天兩黨在香港、新疆的問題、對台灣的態度,以至針對中共在美國的統戰伎倆等議題,已經有強烈共識。在香港問題上,在共和民主兩黨聯合推動下,國會通過《香港自治法》、《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等,針對香港和中國官員實施制裁。只要拜登尊重兩黨的共識,制訂政策時肯定國會在外交事務方面的貢獻,欲採取更強硬的措施回應中俄的挑戰,就有望事半功倍。

美國政局當然也有令人憂慮的地方。政治撕裂、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世界各地野心勃勃的獨裁政權樂見美國因為疫情和經濟自顧不暇,更樂見民主制度核心價值溶解,如果內政的分歧波及外交事務,繼而削弱兩黨共識的話,他們就可以在各自的勢力範圍內就為所欲為。

陳家洛

浸會大學政治及國際關係學系副教授、比較管治及政策研究中心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