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訊】性暴力的傷害往往會纏繞受害者一生,面對外界的眼光、質疑、甚至批評,令受害者不單羞於發聲,更遭受「二次創傷」。性暴力危機支援中心風雨蘭發佈《「遲來傾聽,療癒來遲」— 童年性侵倖存者的事件揭露及求助經驗初探研究報告》,發現受害人平均啞忍逾13.2年始求助,當中與16名童年性侵倖存者進行深入訪談,本報選取研究報告其中四名受訪者,她們均表示難以將內心抑壓多年的傷痛釋放。
有性侵倖存者事隔多年,即使已婚、生子,性侵的畫面仍如夢魘般如影隨形,從未間斷。有少女屢遭至親性侵,難抵現狀前往報案,卻換來家人的責罵;亦有學生鼓起勇氣向不同持份者求助,卻苦無出路,對方更只着她「自製胡椒水放床頭自衞」。對她們來說,性侵只是傷害的開始,療傷之路仍然荊棘滿途。
現年29歲的Emma年少時遭父親性侵,自此不斷受失眠困擾,性侵的畫面夢魘般如影隨形,加上學業壓力,教她情緒崩潰,決定到警署報案。
原以為報案是一種解脫,卻換來家人的責罵。因父親是家中經濟支柱,Emma的姐姐須父親資助方可完成學業,她痛斥Emma「毀掉其大學生涯」,母親亦不斷質問她為何要報案。報案後一個月,Emma從社工口中得知警方因證據不足而決定終止調查案件,令她大感荒謬且不受專重。
性侵的傷害亦會影響婚姻。Emma長大後,結識同為基督徒的男友,二人恪守宗教規條,沒有發生性行為。到談婚論嫁的階段時,Emma終於卸下心防向對方透露自己因童年遭遇而抗拒性,對方知悉後仍然願意迎娶Emma。
但婚後房事不盡完美,二人前往尋求相關協助,Emma亦決心解決問題,檢查後發現身體並無性功能缺陷,隨即被伴侶斥責「唔夠愛」。即使其後硬着頭皮進行性行為,Emma「從來無享受過」,對於另一半的不理解感到傷心。
年僅19歲的大學生Josephine就讀中三時遭父親性侵,但她的求助過程充滿顛簸,令她曾以為再無出路。當時她曾鼓起勇氣向老師披露事件,惟對方未有即時安撫她的心靈,顯得十分震驚之餘,反而自己先開始哭泣。該名教師及後嘗試轉介她找相熟牧師協助,但Josephine與牧師見面後認為幫助不大。教師又教她自製胡椒水放在床頭自衞,但Josephine認為「(性侵)事出突然,嗰刻會驚到無能力拎起支胡椒水」。
一年過去,Josephine遭受侵犯的情況不但沒有改善,反而越加惡化,決定轉向社工求助。這次她對輔導已不抱希望,第一次與社工見面時,對方不斷將一堆單張及聯絡電話往她手裏送,並着她有需要可從中找到適切幫助,Josephine認為對方根本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
教Josephine絕望的是,連骨肉相連的家人亦無意伸出援手。她曾告訴母親被父親性侵,「佢(母親)當時捉得我隻手好緊,仲盼望佢會講啲乜」,然而對方竟只着她不要報警,令Josephine大受打擊,更因此離家出走。後來母親終於願意陪她一起向心理醫生求助,然而母親訴說自己感受時情緒失控,反責罵Josephine,將性侵責任加諸她身上,心理醫生亦冷眼旁觀,未有介入,令她感到遭受二次創傷。
作為兩子之母的Karen,一直拒絕向外界透露自內心的傷痕,直至43歲方首次尋求專業協助。她曾被母親的上司性侵,礙於母親極信任上司,甚至視他為人生榜樣,Karen一直不敢公開談及事件,遑論尋求專業協助。
Karen長大後,就讀幼稚園的女兒偶爾會收到有關預防性暴力的單張,內容標明要「大聲就不」、當遇到性暴力要勇敢發聲求助。每當看到女兒帶來的單張,Karen一方面會教導她如何面對性暴力,同時不禁質疑自己有否以身作則勇敢發聲,內心不斷掙扎,過程中勾起童年創傷,情緒崩潰。
至2017年,受到「#MeToo」運動影響,Karen決定踏出一步尋求專業協助。她認為此舉不但關乎自己,更是為其他同樣受性暴力傷害的女性發聲,令她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
Betty今年53歲,已婚並育有一女。她在報告中憶述,11歲起被哥哥性暴力對待,起初他到浴室偷窺Betty洗澡,又趁她睡覺時偷摸她的胸部,更一度嘗試強姦她。她15至16歲時對哥哥變本加厲的行為感恐懼,「想起還會發生甚麼事就很驚」。
Betty向父親及姊姊求助卻不獲信納,父親更責罵她在說哥哥的壞話,「他不斷強調自己兒子不會做這種事,我開始喊,他仍然好堅持兒子不會這樣做」。
多年後,Betty雖已長大結婚並育有一女,但情緒仍受影響。尤其是當她與家人聚會後,就會情緒波動,回家後大吵大鬧,女兒便常常成為Betty發脾氣的對象。她起初只會告訴女兒不想見自己的兄弟姊妹,但女兒不理解,不斷追問,令她深感困擾。最終她決定向女兒解釋,獲得諒解,「現在每當兄弟姊妹來電,女兒都會代我接聽,我就毋須面對他們,真的釋懷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