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安法》已在香港生效130多天,當權者現在感覺良好,因街頭抗爭差不多絕迹,深信《國安法》的阻嚇力夠大。有《國安法》作後盾,特區政權正運用所有能用的法律資源壓制異見,包括取消教師資格,起訴查冊記者,檢控在議會抗爭的議員,要推倒多座認為是阻礙管治的大山。
在《國安法》時代,香港社會變得不再一樣,以前想不到會在香港發生的事,現在都發生了。因此,不少人都感到很不服氣,難以接受。要面對《國安法》時代的新形勢,就必須調整我們的心態。不是扭曲現實去使自己感覺上好過一些,而是以另一種心情去直視殘酷的現實,好讓自己能在腥風暴雨下仍能站立不倒。
的而且確,香港已不再一樣,但客觀地看,相比其他專制社會,香港現在的公民社會仍保留不小空間,只要不去直接觸碰已畫出的政治紅線,及有足夠的創意,仍可繼續把抗爭的意識以間接和軟性的方法在社會內散播。我們內心很希望能快快回到過去的自由日子,渴望重回那過去的香港。
其實這種心態與支持專制統治的人近似,他們經過過去一年多的社會動盪,渴望能重見安靜的街頭,社會回復穩定。因《國安法》的威嚇,表面看來他們的期望已達成了。但抗爭群眾在近一年的反送中運動提出的政治訴求,當權者完全沒有讓步。常理告訴我們,被壓抑了的政治訴求,沒得到滿足,當權者甚至連疏導一點兒的意願也沒有,現雖暫時被壓了下去,但到社會下一回出現另一爆發點時,爆發的程度必會更加厲害。因此,支持專制統治的人以為已回到了過去的平靜,那其實只是一種假象。
同樣,希望改變香港的人,也不用回望過去那段美好的自由日子,因這些日子已一去不復返了。香港已沒有回頭路,前面的路或是全面威權化甚至極權化,或是在時機來臨時出現根本巨變。
因此,在此時此刻,見到專制政權的種種打壓手段,我們要調校心態,不去比較現在與過去的落差,而是判斷專制政權當前壓制抗爭的手段有多厲害及如何應對。若這些手段還未傷及抗爭的筋骨,就表示抗爭可繼續下去,不需為這些過去不會有的荒謬打壓手段而灰心喪膽,反慶幸當權者愚蠢至用這些荒謬的打壓手段。因為打壓越是荒謬,只會把更多人由支持政權的那方,趕到反對的這方來。過去還會支持政權的人,在見到這些無理的打壓時,也難以接受專制統治的虛偽和醜惡。這樣,抗爭的力量只會繼續壯大下去。
但相信這改變的過程會很長,也沒有人知道轉變的時機何時會來臨。大家的不安正是源於難以知道轉變何時來到。港人對今次美國總統大選如此關心,選前選後的情緒波動,或多或少是受這種心態影響。
無論結果是怎樣,我們必須準備好要以忍耐去度過這漫長的黑暗日子。忍耐就是懷抱改變必會來的盼望,咬着牙關忍受當前的苦楚,即使將要來的痛楚可能更大,但也不會放棄,堅持走下去,到最後的一口氣為止。
在這條抗爭的不歸路上,走向民主的路徑暫被巨石擋着,我們就要繞過攔路石,鑽得更深,散得更廣,把抗爭的希望種子,用各種方法,撒在香港的土地上、港人的心頭上。當前更重要,是在黑夜中為迎接光明來到的日子,先做好準備。
戴耀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