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聞專題:候審不頹 見字飲水 劉頴匡「為人生負責」

港聞專題:候審不頹 見字飲水 
劉頴匡「為人生負責」

自去年6月爆發反修例運動以來,警方至今已拘捕過萬人,只有不足25%進入司法程序,約半數案件仍在調查中。7,000多名候審人一直活在被捕與判刑之間,有人選擇活在當下,判刑亦盡力支援同路人;有人人生陷入停頓,也有人選擇離開香港。本來,他們都是平凡人。

記者:曾雪雯

整場反送中運動以無臉孔、無大台為記,民間集會團隊發言人劉頴匡是少數以真面目示人的「入紙師」。每逢遊行,他以真身為遊行、集會向警務處申請不反對通知書,但真身示人並沒有為他帶來名成利就。相反,自去年起劉屢次被捕,今年因涉七一闖立會而被控暴動。控罪書揭露27歲的劉頴匡正職為賽馬會兼職投注員。旁人以為政治人物不愁生活,但他的兼職早因疫潮停擺,候審期間只得閒賦在家。面對最高10年刑期,近年以兼職為生的他已放棄尋找長工。「講真,我可能半年內就要坐監,冇可能搵長工話做幾個月就唔做。」

與同期的中大中文系同學相比,旁人埋首規劃人生,忙升職、升學,劉頴匡的27歲卻在上庭、街站與投注站間度過。不過,劉並無羨慕別人的人生,「我成日都有個人生觀:人生得一次,正正常常返工、結婚、生仔嘅人生,實在太容易啦」。他說,自小希望能透過行動去改變社會,以「劉頴匡」唯一一次人生在世上留些痕迹。與平穩人生相比,他更希望把人生押在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事上。如果賭徒的賭本是家當,他的賭本是自己人生。

■決意留港的劉頴匡,最怕並非坐牢,而是朋友和伴侶離開自己。

最怕友伴離開自己

「自雨傘運動後,我一直有種感覺,覺得自己難得活喺一個大時代當中,無理由做個旁觀者。」傘運後,時任新民主同盟沙田博康地區主任的劉頴匡,因支持中大學生會退出學聯,與黨內發生分歧而退黨。其後另組政治組織沙田社區網絡,網絡成員黃學禮於2015年區議會選舉勝出,劉亦成為他的助理。直至兩年前,劉頴匡辭工以本土派候選人身份參選立法會補選。未幾,他被港府以支持「港獨」為由DQ,自此他告別安穩,靠兼職餬口。他開始穿梭屯門替Deliveroo送餐,也到中、小學教學生辯論,閒時為廣告音樂與大台電視劇主題曲填詞。

每逢賽馬日、深宵球賽,他就化身電話投注員。樂隊My Little Airport《西西弗斯之歌》裏的電話投注員視工作為磨人苦差,他卻視之為樂事。身為車路士球迷,他最愛上班與同事在投注站內觀看球賽。因此,縱然他去年忙於籌辦遊行、集會,仍甚少「射波」。他習慣完成港島、九龍集會後,趕回沙田投注站準時10點上班,偶爾衣服會沾有淡淡的催淚彈氣味。惟香港爆發武漢肺炎,馬會停賽,他亦停工。「都幾唔開心,冇咗成幾千蚊。」

今年6月9日反修例運動爆發一周年,警方加控劉一項暴動罪。當日他接過律師一則30秒電話,只懂發呆,卻又想起得發facebook帖文,通知當時的立會選舉團隊,然後便忙於應付傳媒。原本打算判刑前的日子都用於立法會選戰,但隨自己再度被港府DQ,港府宣佈選舉延期,他想像中的參選或助選大計悉數落空。如今,除非為不同議題開街站或參與協調會議,否則他常閒賦在家,在Netflix劇集與球賽間麻醉自己。「其實都係頹廢人生。」他說,「可能真係咁樣hea吓hea吓,就hea到坐監」。

劉頴匡其實不是沒想過離開。他甚至曾實地考察流亡路線,惟思前想後不願一生離港,終歸又回到香港。「擔心完又係坐咁耐,咁可以點啫?」他苦笑道,若香港越來越多人坐監,監獄最少一半是抗爭者,或許大家屆時在獄中還能互相扶持。倒是父母樂觀,一直不相信獨生子或會暴動罪成,僅問起兒子日後的生計問題。但劉頴匡心底知道,父母樂觀僅不欲讓他擔心。

不過,他心底最怕是出獄後朋友、伴侶離開自己。「我為自己人生負責,但冇理由要其他人為我人生負責」,他話中不無苦澀。然而,他還是認為自己已較其他無名抗爭者幸運,「同我一齊俾人告暴動嘅手足,可能唔出名,佢哋受嘅關注度比我更少,佢哋咪仲慘」。自被捕後,他除抗爭與參選外,每月總會抽一、兩天到場法庭旁聽。偶爾,旁聽常客會讓位置給他,並附上一句「加油」。他明白這亦是許多無名「手足」,無法得到的支持。

律師預計劉的案件半年內將會判刑。他未來半年的人生規劃,是陪伴家人、伴侶與朋友。至於自己,他只希望寫一本書,記載自己與民間集會團隊自6月以來經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