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炒米粉 - 蔣芸

一碗炒米粉 - 蔣芸

真令我受寵若驚;某日收到一則吾兒訊息,讚我讓傭人送去的炒米粉很好吃……。

這些年來,特別為他泡製送去的媽媽菜還少嗎?也從未聽他特別讚過一句,想必已視之為理所當然久矣,我亦不以為忤,凡事習慣了就好。所以後來偶然心血來潮,為吾兒煮起八寶鴨時,特地另行煮了一隻給小明的媽羅伯母嘗嘗,不料接到九七高齡的老人家電話,千謝萬謝還一再誇太好吃了,嚇得我,心中滿是疑惑,莫非只是客套話,否則何以我家那小子無一字一句?

是呀,什麼複雜的功夫菜都試過,這些年來看了不少烹飪書,汲取了不少別人的獨家秘笈,從採購到洗洗切切煮煮,為的是一個不肯回家或偶然才回一次家的未歸人。

人世間有些遺憾是在各種人際關係中也許我們都錯過了某個永不再來的階段,等到發現時,若仍然有機會能夠補救固然是天賜福份,若不能也不可勉強,畢竟世間萬事到頭來都有其限度,半點不由人。

多年前曾和顏悅色語帶試探的對那個被認為我寵壞的年輕人說:朋友之中比我年輕的人家的孫子都上大學了,而我,連新抱茶都沒喝過……吾兒斬釘截鐵的答曰:這是你的願望,不是我的……。為人母者豈無自尊之心,從此這個話題不再提起。

不再被提起的話題卻一直在心中懸掛着,多少年了,逐漸開解自己:也許命該如此吧,於是母與子之間成了君子之交的新注釋,而關於媽媽菜,有可能的是因為這樣而練就了一身本領卻只有一個食客而已,想不到竟是一碗尋常不過的炒米粉,令一個冰冷的小子開了金口;是破冰的先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