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的牙齒 - 王偉雄

疫情中的牙齒 - 王偉雄

早兩天有朋友在Facebook說,看牙醫或洗牙是疫症流行期間的高危活動,雖然預約了,但猶豫是去還是不去好。我留言說我也有預約,但取消了,意思當然是小心駛得萬年船,不冒險為妙。誰知話口未完,當天晚上,夜半無人悄悄吃零食時,正在慢慢咀嚼朱古力之際,突然感到口腔左上方有一小塊硬物,吐出來一看,竟然是小半個人造牙冠——原來牙冠咬裂了,掉下一部份來。我感到驚奇,一來那牙冠套上了不過兩三年,二來我吃的是純朱古力,沒有果仁等硬的成份。無論如何,牙醫是不得不看了。

這次去看牙醫,是七個多月留在家裏抗疫以來,第一次感到是冒險外出。聽來有點誇張,但冒險是相對的。這七個多月來,我絕少外出,每次都只是去超市買點東西,一定戴口罩,而且揀晚上九點後人少的時間去(對,在美國,晚上九點以後超市很少人),因此感染機會極低;相較之下,看牙醫便是高危了——要跟牙醫近距離接觸,而牙醫又跟很多人近距離接觸過。在我這裏看牙醫,又比在香港做同樣事情高危得多,因為香港七百多萬人,已知感染個案的總數是五千多;而我住的縣(county)人口只有約十萬,但已知感染個案的總數則是三千多!其實美國其他州縣疫情比我這裏更嚴重的多的是,堂堂最強大的國家,抗疫表現竟是如此差勁,豈能不成為全世界的笑柄?

去到牙醫診所,他們做足量體溫、座位保持一定距離等措施,而牙醫和護士當然是戴着口罩,不過,跟牙醫的近距離接觸是免不了。牙醫替我檢查過後,我問他為何那牙冠只不過兩三年便破裂了,他說是由於我睡覺時磨牙太過,而且我另外兩個牙冠也因此出現了輕微的裂痕,破裂是遲早的事。然後他好整以暇地告訴我,這三四個月明顯多了人因牙冠破裂來看他,全都是磨牙太過所致,有些甚至磨裂了真牙。說罷,他問我:「應該很容易猜到為甚麼多了人在睡覺時磨牙吧?」我當然知道他指的是疫情令很多人有焦慮或神經緊張,而磨牙就是這些心理狀態的一種表現。其實不止是疫情本身,還有因抗疫而困在家裏、社交及其他活動大大減少,也會令人有焦慮或神經緊張。我這樣回答,牙醫點頭表示我答對了,還介紹我看一篇在《紐約時報》(留意,不是《紐約郵報》)刊登、由一位牙醫撰寫的有關文章。

新牙冠不是即日做好的,這次是檢查,下次去會做個臨時的,第三次才完成整個程序。因此,看牙醫這個高危活動,這兩個星期還要多做幾次。此外,牙醫建議我用teeth night guard,是度牙訂造的兩個牙套,睡覺時套在上下兩排牙齒,用來抵消磨牙對牙齒造成的壓力。我已決定採用,因此又要冒險多去牙醫診所兩次了。

回到家裏,立即上網找牙醫介紹的那篇文章來看;確實值得看,不但寫得有趣,看後還長了知識。作者的朋友都擔心由於疫情他會生意大減,這是合理的估計,誰知他說生意比以前更好,因為過去六星期因牙齒或牙冠破裂來看他的人,比以往六年的總和還多。我說長知識,原來抗疫期間磨牙太過的人多了,還有一個我聞所未聞原因。很多人work from home,由於在家裏不必正正經經坐在工作椅上,也不必顧儀態,便坐在「不正式」的地方工作,坐姿往往是向前彎腰和縮起肩膀,C 字形的;根據這位牙醫作者,不良的坐姿會令睡覺時磨牙的機會增加。不過,這個解釋不適用於我的身上,因為我在家裏工作時,是在書房裏正襟危坐的,腰背挺直,沒有C字形的毛病。

我的磨牙問題應該是焦慮所致,但大概與疫情關係不大,因為本人「宅」得很,留在家裏是得其所哉,沒有社交活動反而身心舒泰,怎會因此生出焦慮來?我認為焦慮之源是美國大選,因為最近兩三個月這件事佔據了我的心思,非常擔心選舉的結果非我所願見。如要怪罪於人,我只想到一個,就是拜登。好個拜登,還我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