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區物語●考船牌買快艇 猛鬼傳說地 鎖羅盆村長拓荒記

北區物語●考船牌買快艇 
猛鬼傳說地 鎖羅盆村長拓荒記

位於新界北區邊境深山、已荒廢數十年的鎖羅盆村,被稱為香港最猛鬼村莊之一,多年來傳出不少山野傳說。鎖羅盆村曾是沙頭角附近七條傳統客家村落中,人口第二多的村子,有約四百年歷史。現在偏僻山坡上近70間村屋已坍塌,剩下頹垣破壁,杳無人煙。然而鎖羅盆的村長逢周日都自己開船,從大埔回村莊打點祖屋,這失落荒村的背後,到底藏着甚麼故事?

鎖羅盆村名字的由來,傳聞緣於有人行山時發現羅盆被鎖住,迷失山林間,後人就以此取名。入村主要有水路和陸路,陸路從烏蛟騰出發,經犁頭石、三椏村、荔枝窩等地後進入鎖羅盆,單程約花五小時,因為村子偏僻隱蔽,山路也迂迴難走,予人神秘陰森之感。

鎖羅盆五十年代曾有三百多人居住,村中有電力、也建了水塘、學校及玩樂設施等。現年六十三歲的村長黃慶祥,約八歲時隨家人搬離鎖羅盆到大埔居住,他從十多年前開始,每個周末都回村子一次。但由於鎖羅盆太隔涉,村長在二〇〇九年索性考了船牌,以三萬元買了快艇,由大埔轉車到沙頭角,再開船入村。今次我們就隨村長,由水路到鎖羅盆,搭車開船連步行,單程要花兩小時。

鎖羅盆位處深山,非常難前往。

小河是村長黃慶祥小時候愛去的地方,是鎖羅盆村的生命之源。

聽到鎖羅盆只會想到恐怖,晚上沒有燈光,僅靠電筒光線照明。

圖中樹洞為村內熱門打卡點,晚上來探秘更顯陰森。

曾籌款重建 移民者眾復村無期

五十年代,三面環山的鎖羅盆是個物資富饒小村,村民依山勢開墾梯田耕作,在海裏摸螺蜆和捉魚吃。戰後很多村民去英國賺錢養家或到城市尋找生計,加上六、七十年代教育普及,小朋友在荔枝窩修畢小學,都會出市區讀寄宿學校,「我們住在村子最遠的地方,七十年代只剩下幾戶人家,鄉下人最怕沒有伴,最後只剩下我一家人,不走不行,村子就凋零了。」村民每年春秋二祭都會回村掃墓,憑弔先祖。二〇〇八年,村長一位早年已移民英國、年屆八十多歲的阿叔,回鄉時發現村子變得陰森恐怖,人迹罕至,在鄉下土生土長的他感到心傷,因此成立鎖羅盆村委員會及漁農物業組,希望重修鎖羅盆村,回復鄉村舊貌。當年只有五十歲的黃慶祥被他感動,便加入委員會參與復村計劃。村民當時共籌了八十三萬,買工具清理雜草瓦礫,打理堵塞多年的水塘,讓梯田面貌重現。

鎖羅盆山高路遙,村民年紀漸長,不少人更身在外國,加上資金用得差不多,沒有額外資源,復村之路難上加難。然而黃村長卻念念不忘,有空便回去自己出生的祖屋清雜草瓦礫,打掃伯公神位和果樹,在河邊取水,在屋頂已坍塌的百年祖屋煲水煮茶。雖然復村無期,但村長希望把自己祖屋打理好,退休後能回來小住。

從馬料水坐街渡到荔枝窩,再坐上村長的快艇入村。

鎖羅盆有兩戶保留完整的房屋,村長說最新的這家已是1967年翻新。

閱千封家書 村民出書還原歷史

村子入口有座伯公神位,伯公是客家人的鄉村神明,對村民意義深遠。村長每次回來的指定動作就是拜伯公,打掃好環境。二〇一八年颱風山竹襲港,村子大樹倒塌壓碎了伯公神位,村長提起這段往事,不禁哽咽,「當年向政府申請派人修理,但我們村偏遠,輪不到我們。當時七十多歲的村民拿起電鋸,把倒塌的大樹鋸斷搬走,伯公得以重修。」為慶祝伯公重光,村民請了麒麟慶祝,更擺了四圍盆菜慶祝,荒廢的村落突然熱鬧起來,憶起舊事村長開心說:「多年來沒這樣重大活動,那天真的很快樂。」

當天隨行入村、曾在大學教書的村民素珍,雖然不在村子出生成長,但因父母葬在鎖羅盆,她每年都回村拜祭,聽了許多往事,亦重看爸爸留下的千封家書,對村子歷史了解越深就越有感情。去年她提早退休,將收集到關於鎖羅盆村的資料,包括父親生前寫的家書、族譜,歷史書籍等,將村子的前世今生出版成書。她花了兩周時間到英國,找已移居當地的鎖羅盆村民做訪問,同時收集村民提供的手畫人像、舊照片,回港再參閱各方資料寫書,目前她已寫了九萬多字,「出書的目的是留給我們子孫後代,讓他們知道自己的祖根是怎樣的。」

鎖羅盆村背後,藏有北區失落的傳統客家村文化。

黃村長每周回來的指定動作,就是拜祭伯公。

2018年重修伯公後,村民擺了四圍盆菜慶祝。

保育爭議 村民:寸地未賣

近十多年鎖羅盆一直就鄉村及保育上有不少爭議。鎖羅盆的生態保育價值很高,當中能找到稀有的食蟹獴、黃腹鼬等多個保育價值極高的物種。

二〇一三年,政府公佈《鎖羅盆分區計畫大綱草圖》,把超過四公頃的土地劃為「鄉村式發展」地帶,有人質疑政府建議的地帶過大。村民當年提出須復建二百七十間丁屋,估算復村後有一千名村民回鄉居住,坊間認為如今鄉村已荒廢,質疑村民復村並非真正需要。

素珍覺得被誤解,她指政府每年都寄一份表格讓村長登記合資格申請丁屋男丁的數目,以及估計未來十年合資格申請的人數,村長只是如實報數,她解釋道:「有資格申請不等同他們一定會申請。如果我們想賣地建丁屋賺錢,為何勞心力重修伯公,又將先人骸骨運回去葬?如果有人想買丁屋度假,也不喜歡附近咁多山墳吧。事實上我們村一吋地都未賣過出去給外人呢。」素珍認為坊間對鎖羅盆村的討論,都集中講非法丁權、生態保育,但對鄉村歷史就很少提及,這是可惜的。

保育人士在二〇一七年提出司法覆核,推翻二〇一四年城規會就海下、白腊、鎖羅盆三幅郊野公園「不包括土地」的《分區計畫大綱圖》,上訴得直獲勝訴。素珍仍是抱着希望,保育到生態同時照顧到村民利益,能找到平衡雙方的共通點,「尤其這次疫症下大家都到郊區旅遊,城市人郊遊時看到舊鄉村的另類生活方式,這樣發展對大家都有好處,城鄉共融不是更理想嗎?」

素珍認為單靠口述歷史不足以印證當年事迹,同時參閱各方資料搜證,以確保資料無誤。

素珍將收集到的資料寫成書,希望趁村中長輩仍在生時,把他們的故事記錄下來。

記者:王秋婷

攝影:張志孟、郭于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