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近乎唇語,對自己說:「他是我的骨肉,我一定要把他生下來的——」
棉布包包中,傳來一下啞哭聲,如捂住的嘴,如遙遠地方的回音:「哇——」的一聲,沒生氣。
她也悲從中來,是啁啾的鬼哭:「嗚——誰可幫我——師傅幫幫我……指點迷津,我該怎麼辦?」
「你父母呢?」
「在香港。」她悽厲大哭:「我在夢中對媽咪說:豬豬好慘,好辛苦!救命呀!有冇人幫到我?……媽咪我好掛住你……」
客死異鄉,沈冤未雪,她哭喊得費勁,虛弱頹然蹲在地上,跪在地上——乏力爬起來。像一灘泥漿。
「近日天氣轉涼了,那邊暖一點,我們過去說話吧。」師傅與她邊走邊談,了解因由。到了會客室外長椅,坐下來了。
「小穎,你們收不了驚,那不是你要排的隊——肉體沒了,魂魄也離散了,辛苦重合又重分,再也不成一體,收了驚也無處安置。」師傅道:「客死異鄉是最悽涼的,何況年輕貌美,一屍兩命,還死在愛人手上,回不了家,得家人來超度——」
「不!不要超度!我不聽,我不會忘記和放下的,一定要面對面,交代清楚!我要找到他為止!」
「19歲、20歲,人生路上挺幼齒的,小穎,你對阿佳仔還沒想通看透嗎?」
「他明明要來的。我已等了將近3年了。他在香港因盜用我信用卡洗黑錢坐牢29個月,去年10月23日放監,他公開說要來台灣投案的——又足足一年了,還沒有來,媽咪焦慮得很,給他一個期限,就是今天!今天快過去了,還沒有來……」
「今天?」師傅屈指一算:「還有幾個時辰,媽媽苦心,應該沒望——是日已過,命亦隨減,這一天過去了,我們的生命就少了一天……」
「我沒有生命,多一天少一天有什麼意義?我一定要找他!」
「今天10月23日,九月初七,霜降之日呢。」師傅道:「那你抽個籤,或隨口說一個字,我幫你算一下。」
小穎馬上衝口而出:「『癦』字。」原來心中是這個。
「這是什麼字呀?」(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