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區物語●城市青年隱入上水 村屋闢室追尋亂世新生活

北區物語●城市青年隱入上水 
村屋闢室追尋亂世新生活

世道紛亂,好好過活,成為大家這一年的集體命題。三個大男孩從城市遷入上水圍村,租了一間普通村屋,上居下舖一起生活、養貓、經營共享空間,並把它命名為「ATMA」,有呼吸、靈魂之意。這塊淨土也連結了村民,過節辦聚餐,幫街坊創業搞寄賣,關係像家人般親密。村中人都說,ATMA就是有種魔力,叫人流連忘返。

ATMA很隱世,不刻意走進圍村,是不會知道這店的。但如果你路經文閣村46號,定會好奇駐足看看這別樹一格的村屋。它是幅凌亂而恬靜的構圖:這邊一個廟宇用的功德箱,上掛「清雲門」牌匾;那邊放滿多肉植物的單車,遠處還有巨型高達。戶外空間放了大小桌椅,每個角落以盆栽點綴,明明風格不相近,加起來卻感和諧,雲淡風輕,就像店中幾位男孩。

ATMA誕生於去年3月,三位主理人來自不同背景,有不同職業。Kyle Wong是位咖啡師,Joe Yip是YouTuber及兼職節目主持,廖康兆是位風水師。問他們ATMA其實是個甚麼地方,他們沉思良久,說很難定義,「我們以賣共享空間為主,也會以體驗模式推廣北區咖啡文化。」ATMA出現不久,就聚集了一批街坊鄰里,在店中學手沖咖啡。彼此熟絡後,發現原來圍村高手如雲,這個識瑜伽,那位懂陶瓷,Joe提議不如在ATMA舉辦不同工作坊,讓大家互相學習。冥想、瑜伽、陶瓷、手沖咖啡等,只要是說得出,都能在這裏出現。

「這祖屋本身是爺爺嫲嫲住的,二人去世後,房子丟空了。我想保留房子的記憶。」2018年,康兆跟親戚租下這村屋三樓一個房間自住,某次同學聚會中重遇小學同學Kyle,聊起圍村生活,大家忽發奇想,不如搬進去開展大計,最後以八千多元租下地面丟空多年的空間,但房子一開始卻形同廢墟。

開在上水圍村中的ATMA不只是普通小店,同時是個有趣的共享空間。

ATMA提供咖啡體驗,平日只接街坊生意,要提前網上預約。

村屋二、三樓是生活空間,水泥牆、圓竹墊、小茶几,偶爾用來舉辦工作坊。左起:Kyle、Joe及康兆。

村民常為ATMA尋來寶物,店外的巨型高達、桌椅家具不少都是街坊送贈。

村屋設計特別,外觀看來別樹一格,走過總會駐足看看。

親手改建 師奶做皂重拾活力

「我們決定親力親為改變這裏,一來沒錢,二來親手做有成就感。最大工程是重新鋪過屋外地面,沒有經驗的康兆要用電鑽鑿起地磚,他做到哭了。」慶幸當時有位懂室內設計的朋友協助,髹油、鑽地、鋪電線,在村口撿了些二手家具翻新再用。二、三樓是生活空間,平日二樓用來舉辦工作坊,天台則是個待改造的空間,武肺期間Joe在這裏自學製作多肉植物,作品放在店中及Instagram上賣,之後會開工作坊,將手藝分享出去。

「很多人都不喜歡北區,上水人覺得有個這樣的地方很好,終於有空間給他們休息,不只得水貨客。我們一直很低調,但也慢慢經營到區內客。」Joe說村民都很親切,一發現有甚麼寶物,不管是否適用,也先問ATMA。店外的巨型高達、廚房的焗爐、桌椅家具不少都是街坊送贈,甚至有人從流水響拿回一桶山泉水,說要給他們沖山水咖啡。

除了連結區內居民,三位男孩甚至協助鄰里創業。ATMA常客Tiffany,正職是位陪月員,在三位年輕人鼓勵下,去年成立了番梘品牌「同皂仁」,放在店中售賣。Tiffany不擅長用電腦,三人教她行銷,為她在社交平台出post,更一起設計肥皂包裝。「我在他們身上找到已遺失的活力,我52歲了,一直覺得自己只是個師奶仔,沒想過可擁有自己品牌。」

去年搬到圍村生活的90後陶瓷老師Ceven,開創品牌「凡.物」。因為喜歡精品咖啡,她亦由常客變成ATMA的兼職咖啡師,「我常拿陶瓷作品給Kyle看,他讚賞我,我就會飄飄然。」 Kyle向Ceven訂了些餐具器皿,放在店中用,更留了空間寄賣Ceven的作品。

武肺期間Joe自學製作多肉植物,作品放在店中及Instagram上賣,之後會開工作坊,將手藝分享出去。

主人可以帶同寵物來到ATMA,齊齊在共享空間感受慢活的樂趣。

Kyle向陶藝師Ceven訂了些餐具器皿,放在ATMA中用。

投資50萬 人情味誘因勝金錢

這一年,苦無出路的香港人,常談到絕境,ATMA亦然。「經營這地方非常吃力。因為真的入不敷支,我們得靠正職才能維持。」三人投資超過50萬,包括損耗、裝修、買器材等,後來發現不同活動帶來的快樂,是沒法以金錢計算的。「外面的租金,跟自己得到的東西不成正比,在這裏卻令我很滿足,金錢已不是最大誘因。」 Kyle說。

最大誘因,或者來自真實的人情味和生活質感。Kyle曾是位graphic designer,因為工作上的掣肘及人事問題,24歲時他選擇到澳洲展開工作假期。「在那邊當咖啡師有張長吧枱,你經常對着不同客人,都是很真實的客人。」Kyle離開澳洲時,有熟客人前來道別、擁抱,客人不捨他更哭了,這些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深深觸動他,「回港後我刻意找了間能跟客人這樣接觸的咖啡店,重新再來過,當時薪金只有$9,500。」10個月後,Kyle拿出積蓄跟友人合夥,在長沙灣開咖啡店,「但當成為老闆後,你不得不理會租金和經營成本,但這不是我想要的。」再次對生命充滿疑問的Kyle,重遇當時也在不斷探索生活可能性的康兆,二人一拍即合。「讀書時,我媽媽患上抑鬱症,經常跟我說想自殺,所以我去研究術數、風水,看看能算出甚麼。到底生命是甚麼,我在一直探索。」康兆開始接觸心靈治療的工作,二人連同打算想搬出來住的Joe,開展簡單慢活,兩袖清風的生活。

或許有人會說大好青年,韜光養晦,隱於城市外,不可惜嗎?三人如是說:「人去到絕境,就會有新的可能性和生態,絕處逢生,生活從來不只一個答案。」

街坊Tiffany在三位年輕人鼓勵下,去年成立了番梘品牌「同皂仁」。

三位老闆租了村屋地面作為共享空間。

ATMA不時會舉行工作坊教授陶瓷製作。

ATMA上水圍文閣村46號

記者:王秋婷

攝影:郭于祺、許先煜、伍慶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