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不解飲,影徒隨身 - 古德明

月不解飲,影徒隨身 - 古德明

中秋之夜,不免又想起李白的《月下獨酌》:「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香港人對月與影的體會,當不會如古人那樣深刻。

首先,港人一般屈居斗室,窗外少見長空,更何況月亮。而在街上,兩旁高樓矗立,把長空遮斷,月亮也難得見。此外,香港入夜,即處處燈火輝煌,人影往往無法現形;即使形現,也只是電燈下之影,非月光下之影。所以,每逢中秋,港人不少只能登山賞月。

我小時候,寄居澳門水坑尾祖屋,晚上走到涼臺,天似穹廬,星月爭輝,花影滿地,我還學會在牆上投下手影,做出狗頭影像。中秋之夜,一家人同賞如璧滿月,我極目試尋姮娥蹤迹,卻是窮盡想像都看不到。現在,居於香港,月與影都少來相伴,雖然還偶然一見,身影已覺龍鍾,月輪也沒有從前那樣分明,當然,模糊了的一定不是月輪。

【後記】有朋友賜函,問「月既不解飲」之「既」字,意思是否「既然」。按「既然」之「既」,多指「既然如此如此,則應這般這般」,如孔子云:「既來之,則安之。」「月既不解飲」之「既」,是指「兩事同時並存」,如《十二樓》第三十七回呆叟云:「趨名者於朝,趨利者於市。我既不趨名,又不趨利,所志不過在溫飽。」月不解飲,影徒隨身,兩者一般可憾,李白寂寞之極,擬作良朋,聊以自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