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了,「朕即國家」竟然從歷史的垃圾堆殭屍復活。從泰國自7月起爆發的抗爭運動可見,專制王權非但死灰復燃,且張牙舞爪;緊急法、戒嚴令、水炮車一一出籠。香港人對泰國青年人的抗爭感到親切,皆因從雨傘、頭盔、手語傳訊以至無大台的如水組織都跟2014年的佔中、2019年的反送中一脈相承,是以格外關注。無論是香港或泰國,抗爭的目標並無二致,都是針對強權。所反映的都是對自由的渴求。三百年來、三百年內,那都沒有改變過。
泰國青年人針對的,是自2016年泰王普密蓬去世後繼承王位的哇集拉隆功。理論上泰國自1932年起王權即告終結,邁向英國式的君主立憲政制。然而自此卻爆發了12趟政變、作過20次修憲,足見空有君主立憲的軀殼,而欠其神髓。其間普密蓬且牢牢掌控軍權,政變差不多都是他在幕後操盤。
然而有「忤王法」明令禁制侮辱王室,由是無損普密蓬愛民如子的神聖形象。繼位的哇集拉隆功無疑依然有「忤王法」的保護,然而其金剛罩的作用在資訊時代已大不如前。倘能像英國皇室那樣,用功洗刷維繫父王的形象,哇集拉隆功的王權當不致受到太大的挑戰。可惜他不是那個「質地」,以致壞了大事。
那不是說普密蓬沒有悉心栽培哇集拉隆功為繼任人。非也。十四歲即送他入讀英國寄宿學校,二十歲再轉到澳洲入讀軍事學院。然而着起龍袍唔似太子,通體紋身、風流成性,而荒淫無道;先後結過四次婚、子女無數。自2007年起即在德國巴伐利亞過着酒池肉林的荒誕腐敗生活;王后、妃嬪固有軍銜,甚至其愛犬亦授予「空軍元帥」官階。
礙於不得損害王室聲譽的「忤王法」,這一切無疑都不能見諸於泰國報端,德國以至西方傳媒可不為箝制。在互聯網時代,那又怎逃得過泰國青年人的耳目?撕下了神聖面紗,望之不似人君的泰王,其權力面臨挑戰是早晚的事。
偏偏哇集拉隆功即位後更違背世界潮流而肆意擴權。2017年,全權控制「王室資產局」(Crown Property Bureau) ,將其400億美元資產收歸其個人名下供其揮霍;其資產包括泰國最大水泥公司王象水泥及歷史悠久的泰國滙商銀行的股權。與此同時,又進一步收緊對軍隊的控制,達五千人之眾的御林軍駐守曼谷。在2014年,為了讓哇集拉隆功順利繼承王位,王后軍將領巴育發動政變,取民選總理英祿之位而代之,從而種下今日的對峙抗爭禍根。
一直以來,泰王利用「忤王法」此金剛罩塑造超然於政治的神聖形象,贏得舉國上下的尊崇。若是潔身自持,哇集拉隆功當又能延續父王的功業,為泰國當定海神針。可是性格決定命運,繼位四年即將泰國拖落撕裂深淵,哇集拉隆功的個人德性,固然是原因。泰國君主立憲體制如何脆弱,亦足見一斑。
不辯的事實是,一國的命運確又往往懸於執權者一念之仁。正當泰國抗爭越演越烈之際,中亞細亞六百萬人的小國吉爾吉斯(Kyrgyzstan)因選舉舞弊,觸發抗爭。親俄的總統最終面對現實,從監獄釋放反對派領袖阿坦巴耶夫,繼而引退;揚言:「決不做觸發流血、槍殺人民的總統而遺臭吉爾吉斯歷史。」執權者倘是有此智慧,泰國當能避過不必要的流血悲劇。
觀乎泰國的局勢,這個良好願望難免落空。然而參與抗爭的泰國青年人可毋須灰心。毛澤東說過了:「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
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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