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晚報副刊只做了不到三個月。當年羅孚和大家一起坐大堂,天天伏案工作,有時趴在辦公桌上小寐。那時我和他沒有交集,不知道他身負文化界「統戰」重任。
羅孚出事後在北京軟禁了十年,有一年我去北京參加書展,到他雙榆樹寓所拜訪他。直到他回香港來,我們才時常聯絡。
羅老總性格沉靜,風度儒雅,很少高談闊論,也很少談自己的事。我多次勸他寫回憶錄,他都笑而不答,大概他與中共有默契,就是不對外談及挨整的舊事,因此他的很多經歷永遠都成為空白。
有一次,羅孚介紹中共托派領袖鄭超麟的回憶錄《史事與回憶》給我們,這本書詳盡記錄了大量中共早年的活動,很多黨內鬥爭的秘史,涉及高層人事,資料十分珍貴。雖然政治上也很敏感,但羅老總珍重史料,不避嫌疑。
羅孚九十二歲生日時,文化界發起為他慶生,那晚幾百人濟濟一堂,都是門生故舊,可見公道自在人心。那時他已垂暮,不能與人交談了。
我與李子誦先生沒什麼私交。當年在文匯編小說版,請沈西城先生寫小說,李社長指示小說寫點情色也無妨,我即知會西城兄,他應命大灑鹽花,不料卻惹來忠誠讀者抗議。李社長又指示,那就收斂一點吧,西城兄只好又筆下「留情」。當年文匯,也如此進退兩難。
有一次錢鋼先生推薦一本《中國猛博》,綜述大陸著名政治時事博客,開新書發佈會時,李社長在家人陪同下顫巍巍來出席。他一生為新聞事業奔波,仗義不媚上,令人敬重。
金堯如老總性格比較剛烈,我與他私底下也沒有接觸。有一年報慶餐會,他大概喝了一點酒,在舞台上即席唱了京劇《蕭何月下追韓信》的唱段。他曾因政爭被逐出文匯報,改革開放後再從大陸回來。那晚他唱得七情上面,用手在枱上打節拍,宣洩一肚子鬱悶。
六四後,有文匯報同事見曾敏之先生在辦公室痛哭,內心交煎可想而知。他流亡加拿大數年,回香港後主持作家聯會,為人長袖善舞,對中共從未說過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