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滋味 - 邁克

愁滋味 - 邁克

星期天下午得聞駐法日籍時裝大師Kenzo逝世,一個人在冷冷清清的巴黎,窗外秋風秋雨,難免有種切膚的飄零之感,破例允許自己矯情了一陣。他創造的名副其實是個花花世界,舞弄綾羅綢緞的時候固然五彩繽紛,即使後來光榮退休,轉讓名字供商家繼續發財,徒子徒孫仍然不敢怠慢胎記,我記得十幾年前看電影,常常見到打着他招牌的香水廣告,模特兒隻身掠過茫茫花海,仿佛練就草上飛,說多嬌艷有多嬌艷。活得那麼燦爛,送他的卻是重重疊疊的灰,無奈啊。或者算歸於平淡吧,揮一揮衣袖落得一片乾淨,修到的福份。

日本帶來的家廚自立門戶,餐館座落第六區橫街窄巷,性質有點像九十年代香港流行的私房菜,無聲無息經營銀座的摩登,可是又完全不渲染異鄉風情,幽幽吐露一股芬芳,謝絕閒雜人等登門高唱《蝴蝶夫人》。玄關迎面一幅油畫,切紅魚的冷面郎君想必就是廚師,舊東家手筆,不知道是不是開張大吉送上的賀禮。廁所牆上還有,卻是抽象素描。三月在這裏吃午飯,過不了兩日封城令生效,所以戲稱「最後一家餐館」。與資深侍應生打牙骹,話題自然扯到高田賢三君身上,順口問:「仍然住在巴士的區嗎?」「早就搬了,搬到露迪莎酒店對面銀行大廈樓上。」哦,居然捨得?那間日式豪宅極負盛名,庭院的小橋流水尤其被嘉許為巴黎獨一無二的私人東方綠洲,八卦周刊和建築雜誌曾經詳盡介紹,看到報導我不禁納罕:既然選擇離鄉別井,怎麼又緊緊抱着回憶不放——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儘管那時我年紀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