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首席大法官 - 陶傑

輪到首席大法官 - 陶傑

終審庭大法官馬道立臨別發表長篇聲明,雖其用字蘊含英式婉約,並無提倡港獨或反共,唯在一個類似哈雷彗星四百年去來一周期、文革加民族主義仇恨基因遺傳間歇羊癇瘋夠時間發作的時勢,平時說英文字正腔圓,人民群眾已經「忍咗你好耐」,馬道立即遭批鬥。

馬大法官沒有去過伊頓公學或牛津,只是英國伯明翰大學畢業。伯明翰是工業城市,馬官那口純正的教養口音和修詞,猶高於已逝世的鄧永鏘爵士。香港和中國之富裕家長父母若有留意,就不會言必徐志摩的只單一瘋狂戀慕英國劍橋名牌——伯明翰沒有徐志摩,伯明翰只出過一個首相張伯倫,而且有一座唐人街(劍橋很快也就有個中華城了),而牛津,雖也出過一位神童Joe Lam,林作,論點數,其實伯明翰大學絕不輸過牛劍的。

可是對於只認得法國拉弗和茅台兩種酒的中國消費者,我不想用「夏蟲不可語冰」的成語,因為可能引起冒犯——要教育他們明白, 無疑是十分困難。正如品評紅酒,其實加州 Oakville盛產那種叫「嘯鷹」(Screaming Eagle)的Cabernet Sauvignon,若找到一九九二年產品,我個人愚見味道遠高於一九八二年版、曾創下二十二萬元拍賣價的Lafite(後者我當然喝過啦,多年前在某千億富豪的遊艇)。

現在說回馬道立:一張圓臉,除了英式的智慧,退休前馬大法官,還流露出一絲查理士羅頓風格的孤寂和勇毅。其眼神令我懷疑:五百年前的伽利略,在面對宗教裁判所時,亦如馬道立這樣的一張臉孔。

Don’t get me wrong:我絕對不是指所謂中國士大夫的所謂風骨。馬道立大法官雖然是華裔,唯英式法治文化熏陶,其臨別的氣質,上接亨利八世時代湯馬士摩亞和歐洲伽利略文藝復興那一系。至於是More British還是More European,我不能像辨別紅酒一樣的肯定。

只知道前殖民地教育出身、留英讀法律而歸港為大法官,加上在香港會那個寧靜無聲的圖書館看過十年書報,就會有馬道立和李國能那種風儀。這就叫做Vintage。

大陸前政治局常委李瑞環,雖不識紅酒,卻知此如宜興紫砂茶壺的那層垢漬,勸喻過中國人勿要亂來。但沒有用,發病的周期到了,遂輪到馬大法官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