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省港澳煙花之地(即是妓院、大寨、銷金窩),有所謂「火山孝子」。
有些妓寨常在門外大撒溪錢招客——「過路溪錢引死人」,以示十分吸引也冀遊魂野鬼迷其心竅,把瘟生推送入來光顧;也有些在供奉地主的神位旁邊,立個披麻戴孝手持孝杖的公仔,是為「孝子」像,希望嫖客像虔誠聽教之孝子,時來孝敬、供奉、幫趁。
世上各國都有妓院,妓女供人洩慾以營生,歷史源遠流長,只有中國,嫖妓是另類「文化」,亦有一套程序,某些忌諱,以及有趣的專門詞彙,是這些小天地小王國中的特色。
夜夜笙歌紙醉金迷的風月場所也像火坑,危險而熾烈,正當人家會覓路避開,但沈迷聲色,不顧自己家庭、前途、財產、健康,非要一頭栽進無底洞熔岩堆,任性肆意,先享色慾銷魂,這些「專注」的嫖客被稱為「火山孝子」,清明中秋重陽大時大節依時依候拜山、祭祀、慶賀、廝混……牀頭金盡孝子無顏,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甚至為花死為花亡,真是廿四孝!
每年農曆七月,仍未超生的岑德固(1879~1902年),都到他墓園「搞破壞」——他根本痛恨自己得享之榮譽。
一般人死後,也就是一坯黃土六尺之棺,墳墓再堂皇不過是泥石,但他竟享一個墓園,在廣西桂林靈川縣,牌坊、石雕、石柱、花木扶疏,定為「岑孝子坊」,為「紀念」他而建。
晚清,岑德固死時年才23,青春年少。岑家財雄勢大位高權重,祖父岑毓英是雲貴總督,父親岑春煊是兩廣總督。他身為長子,縱才疏學淺不務正業,也因祖蔭,生活無憂。
23歲就死了,當然談不上什麼功績——難道「孝子」便是他一生最偉大的成就?
這其實是他最羞愧最希望一筆勾銷的前塵。恨不得刺眼的「玩笑」墓園倒塌:一年放火,一年盜竊,一年把刻着「旌表」二字的石碑砸掉……
臉紅啊,鬼也有羞恥心的。
(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