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區政府為何連港台一個叫利君雅的記者也要不斷「追殺」呢?對於一個獨裁政權而言,官方傳媒就應該是宣傳喉舌,試問怎可能容得下一個當面叫特首「講人話」的記者?香港人面對每天這些荒謬的新聞,感覺很抑鬱糾結,是因為大家心態仍然停留在昔日的香港。
今天介紹一本認識香港新常態的作品,書名叫《暴政史:二十世紀的權力與民眾》,作者徐賁,美國加州聖瑪利學院英文系教授。自公元前四世紀,柏拉圖便將「暴政」視為雅典時代的邪惡,在西方的歷史、政治、文學及哲學史之中,對極權專制暴政的探索,從來沒有停止。無論在歷史上這些暴政表現的形式如何不同,但背後的管治邏輯卻是相同,都是採取暴力、恐怖、謊言和欺騙去維持暴政。暴政的邪惡並不在於掌權者的橫行無忌獨行獨斷,而在於對人性的戕害。堅持信念,分黑白是非的人,受到懲罰加害,而卑劣手段的加害者,得到獎賞,道德價值由此顛倒,最後變成了卑劣才是王道,人人低頭,互不信任、精神萎靡,「人性戕害」就是這意思。作者引述意大利政治思想家阿甘本的名言;極權暴政下只有兩種人:獸人和牲人一一要麼是野獸,要麼是牲口。
專制之惡,在於激發和利用人心之惡。當大部份傳媒已經被政權控制,記者以「乖」為必須的工作態度,配合官方宣傳,不要添煩添亂,就得到上司讚賞,他們會怎樣看利君雅呢?「博出位」、「做乜嘢啫,以為自己好巴閉咩」、「抵死」,因為只有通過否定她,大家才可以安然每天為政權作傳聲筒,忘記了尖銳才是記者應有之責,於是大家會目睹港台、有線、Now新聞全面受整治而不作聲,不作集體抗議,這才是人心之惡,暴政得以持續的溫床。
暴政不可以單靠暴力,將所有異議者投進監獄,獨裁者必須運用各種手段令盡量多的民眾成為他的協助者、同謀者和配合者,因為沒有民眾的協助和配合,獨裁統治是不可能的。環顧20世紀的暴政史,他們使用的手法就是領袖崇拜,配合的材料可以是傳統的皇帝崇拜、聖人崇拜、英雄崇拜或者現代獨有的革命崇拜、意識形態烏托邦、國家民族主義、民粹主義等。由於暴政下民眾沒有政治參與的渠道,如何保證他們服從和忠誠呢?這需要兩方面,一是調動他們的情感,二是利用人性的勢利、貪婪、奴性、盲從。二戰後研究極權主義的德國學者阿倫特指出極權制度三大支柱:改造人性使用暴力的集中營、迫使民眾處於互不信任的孤獨狀態,最後是官媒宣傳和組織手段。沒有官方龐大的宣傳機器,又怎可能運用國族民粹作情感動員,令群眾放下是非理智,跟從暴政去加害堅持信念的人呢?
《暴政史》一書,是通過有關的歷史、政治及文學作品,將20世紀的暴政史串連起來,最後一章是討論奧威爾的《1984》,徐賁指出奧威爾相信在暴政之前,知識分子有至關重要的社會責任,因為他們能粉碎彌天大謊言,避開雙重思想陷阱,他告誡大家,知識分子要堅持揭示真相、說真話和自由交流思想,這是防止極權主義體系擴散的第一步。
劉細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