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在談Netflix的紀錄片Social Dilemma，如何批判facebook等社交媒體控制人類思想。諷刺的是，這些討論，全都發生在facebook。
坊間對Social Dilemma的評價十分正面，大力推薦必看，我大概是異類吧，看了不到15分鐘就看不下去關掉了，但原因絕非它拍得不好──我都不知多感激它引起社會關注這個議題。問題出在我，晚上打開Netflix，期望的內容就算不輕鬆，至少讓我感覺到下班，豈料內容全是日常工作關注和處理的議題，嚇得馬上關掉，改天再以辦公心情觀看。
有沒有發現，文章一開首埋了個bug？我沒可能參與別人在各種渠道的討論，又怎可能知道Social Dilemma的討論全都發生在facebook？人性經常逃不出這種自我中心，總是看到甚麼，就以為世界是那個樣子。越來越多人開始批判社交網絡選取內容的方式、塞甚麼給我們看、訊息是否屬實，但社交網絡如何自把自為過濾，讓我們忽略掉甚麼訊息，懂得關心的人卻非常少。很多人甚至沒想過或從來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facebook訊息串，只不過是選擇要追蹤的內容裏面的一小部份。批判所看到的相對容易，知道自己錯過了甚麼，卻非常困難。You are what you read，而時間有限，內容無限，以甚麼原則篩選，是每個人都需要面對的關鍵課題。
對此，TikTok給出了厲害的答案，2020首季錄得破盡紀錄，三億多的下載量。又是另一諷刺，大部份討論TikTok現象的人從沒用過TikTok，純粹因為Trump要禁止而注意。如果要用一句話解釋，TikTok就是純粹以AI替用戶選擇內容的短片應用。跟「傳統」社交網絡不同的是，用戶不必透過追蹤某網紅，like某社團等各種動作去告訴AI想看甚麼，他自然會替你選，唯一指標是用戶的「腎上腺素」。就是說，你不用主動表態，AI會用各種你意識不到的方法收集數據，猜出你最想看甚麼。你說，這很好啊。那麼，應用在新聞又如何？
多得Trump，現在誰都知道TikTok，可是，同屬母公司字節跳動的另一應用「今日頭條」，雖然在中國國內已是小騰訊，但在國際的知名度卻極低。再用一句解釋的話，今日頭條就是純粹以AI替用戶篩選報道的新聞應用，不存在新聞倫理、議題設定、專業判斷，選出讓你看得最舒服的新聞。恐怖？還不算，更恐怖的是，說就說所有條目都是算法選的，以「平台技術中立」，沒有立場為擋箭牌，但執行起來，又可以在黑盒中隨意植入政治宣傳（aka全面），剔走政治不正確報道（aka合法）。如此新聞應用，每天有過億人當聖經來看。
TikTok和「今日頭條」表面上風馬牛不相及，骨子裏屬同一個內核，這個AI引擎極精準、不透明、沒感情、無需作道德判斷。對AI來說，推薦短片和推薦新聞沒有任何區別，以字節跳動的技術能力，隨時可以推出英文版的今日頭條。Trump的處事手法固然極有問題，但歪打正着也好怎樣都好，確實有替美國拆彈。
這欄不是叫#decentralizehk麼，怎麼跑題去討論AI了？正好相反，貼題得很，機器學習得出來毫無透明度的演算法及背後的公司，正是國家政府以外最強勢的大台，控制大腦於無形。要與之抗衡，我們需要無大台編採。
撰文：高重建
地球人。信仰民主自由。創業者。LikeCoin、#decentralizehk 發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