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榮光》之前,香港之歌,言必《獅子山下》,關於「東方之珠」之歌,也就是《獅子山下》,正式名為《東方之珠》的國粵語版,反而抵不過一座獅子山。由官方加持過,果然有法力,被不同歌手翻唱次數可知。
《獅子山下》與《香江歲月》皆為經典,有人定義經典就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流行作品,未必。兩劇都是香港電台電視部製作,後者三輯共二十六集,背景由日戰時期講起。但正因為只有二十六集,同樣以香港為主題,由盧國沾寫的同名主題曲,到今日罕有人提起。
都說歷史會還一切公道,未必。時間洗滌過後,浪潮淘盡砂礫,滄海有遺珠,可惜少人問。正如廣東歌詞人初代元祖,言必黃霑,盧鄭黃鼎立時代,彷彿只是個研究題目而已。
作品反映作者性情,這也注定《香江歲月》不可能成為有鉛水處皆有人傳唱的命運。一個是「人生中有歡喜/難免亦常有淚/我哋大家在獅子山下相遇上/總算是歡笑多於唏噓」都是「大家」「喜聞樂見」的正能量。
盧國沾一開筆:「逝去可以再奪/心要堅決/來換我他日喜悅」,起手式就是戰鬥格,同樣旋律開頭,然後才來諄諄寄語:「莫以海角寄塵/虛耗光陰/浪費此處艷陽朗月」,「海角寄塵」跟「誓相隨」的「同舟人」,都是避秦者,一樣要踏平崎嶇,只是在海邊一隅「寄生於塵世」,懷着孤絕之情,誓不浪費此地之艷陽朗月,是以放負而負負得正,能量比正正得正的正,更不適合成為香港之歌。
轉和弦處,盧氏孤憤正式登場:「人生講適應/或者世情多冷絕/隨風飄零滿地/種籽向誰求脫」,「講適應」是在百般無奈下的行動,「放開彼此心中矛盾」是欣然採納的行動加結果,在前面著一「講」字,世情果然夠「冷絕」。飄零滿地的種子,當然比「同舟人」更貼近現實。當時香港,全都是合力撐一艘龍舟,未免太理想,花果不堪摧折,飄零求存才符合現實。
這飄到海角的種子,能向什麼人求開脫解脫?盧國沾就「用我香江歲月/傾我心血/掏我一切熱誠創業/願這心訣有人細閱」。全詞押撇脫入聲韻,聽起來唱出來,不孤絕也難。所以,滄海雖則有遺珠,試問當年梁錦松若選擇更貼近實情的《香江歲月》,是要勉勵市民和衷共濟,還是要鼓勵孤憤的力量呢?倒不如唱《東方之珠》,人畜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