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早前楊明與黃店老闆合照,後者展示五大訴求缺一不可手勢,網上瘋傳,這位藍絲藝員被同路人罵個半死,他才知中伏,反擊:「五個一排,全部拉晒」,女友莊思明措詞更強硬:「賤人就係會用賤招去害人,得啲白癡先會信你哋。」這句話連自己男友也罵上了。
楊明自稱中學時期愛踢波,受傷入院才掛靴,去年他到哥倫比亞拍攝節目,也入場觀戰。得喇,係人都知足球係你朋友,既然咁有緣份,唔好畀佢停,展示五一手勢的黃店老闆章偉鎽正是前職業足球員,兩個月前還是甲組一分子。黃藍相距很遠,但足球世界好細。
撰文:陳勝藍 攝影:董立華
事發8月30號,紅磡黃店興華門口泊着楊明的房車,老闆章偉鎽心忖對方不久前醉駕被捕,怎麼又享受駕駛樂趣?但見主兒從對面便利店從容步出,卻不由得不信,小小黃店真的成了「楊明」山莊,22歲的他膽粗粗上前問:「唔該可唔可以同你影張相?」對方答得爽快:「可以,可以!」據悉當時對方狀甚欣喜,「我仲同佢講:『戴住口罩都認得你,你咁靚仔!』佢笑笑口點頭,好開心。」
反而阿鎽覺得尋常合照太沒趣,隨便做了個手勢,右手開晒,與左手食指相對,旁邊那位怎想到駕車失事,影相都會出事,「佢應該睇唔到我做乜手勢,佢唔會望我嘛,跟住佢豎起手指公。」就這樣,黃絲的五不缺一與藍藝人的直豎拇指偶然遇上,可能是香港敵對色彩最融洽的合照,之後楊明逐一招呼店中各人的相機,但雙手再沒畀like,其他人也不像阿鎽貪玩,不作手勢,「跟住我就post咗張相出嚟,件事就係咁。」
這位黃店老闆發文:「開店接近一個月,第一位偽人嚟捧我哋場,多謝手足撐我哋!」有人真的以為楊明變節,加持黃店,罵道:「講醉駕咁清晰,影張相就咁含糊,想食兩家茶禮!」章偉鎽沒想過「楊明」立萬,冷不防相片掃下17,000個like;他坦言並非存心設伏,不想陷對方於不義(或者正義),之後在圖下補充事件始末;對於莊思明大罵「黃絲賤種」,他說:「我都明白,佢哋身為明星一定要澄清,擔心斷財路嘛大佬!」至於楊明回敬「五個一排」,應如何賞析?「藍絲鍾意點諗就點諗,佢哋話隻馬係鹿都得啦!」
興華設在紅磡差館里,黃店碰上皇氣,甚麼回事?「我朋友都係咁講!呢度真係好多差佬經過,平均一個鐘幾架警車。」資料顯示,1872年紅磡警署座落差館街,後來改名大沽街,警署亦遷移,但附近這條橫街得以保住差館里名稱,「聽講好多差佬經過呢度返差館,所以叫差館里。」說紅磡新店之前,必須交代柴灣舊店,興華二邨興華茶餐廳,幾十年來阿鎽的媽媽當家主事。
地區有分生水、死水,銅鑼灣、尖沙嘴、旺角就是生水,區外人也來消費,死水則只有街坊生意。
興華二邨位於柴灣西南隅,再往南走就是歌連臣角火葬場、墳場,地勢又高,是死水中的絕地,就是柴灣人也往往不知這裏有間茶記,向來是邨內老街坊打躉之所,熟客可以自行轉電視台那種,一天下來生客不到20個。老闆娘閒來與其姊,即阿鎽姨母在店內打牌,三隻雀腳,缺一不可,街坊湊數落場,食客品評戰況,可以想像中發白打出會大叫:「咁生都打?」日子逍遙有如意大利小鎮,直至去年夏天,政治硝煙吹到死絕之地,原來阿鎽將老店披上一抹金黃,文宣處處,老一輩水土不服,有人轉看無綫新聞,邊看邊罵抗爭者,老闆娘破題兒第一次搶過遙控,罵道:「唔鍾意就唔好再嚟!」麻雀144隻,只有三萬令人歡喜令人愁,小小店子載不下很多愛恨,興華從此沒再傳出洗牌叠牌之聲。樓下辦館東主本是熟客,老闆娘入去買東西,未料自己成了中發白,顯得生外,東主不理睬她。老街坊本來走一個少一個,去年集體離場,人情生意同歸於盡。
老闆娘真有性格,原來乖仔替她like盡「黃頁」,她一看便是幾個小時,阿鎽解釋:「因為like咗好多page,淨係《蘋果》都有排睇,我訂咗好耐。」未幾興華黃店之名外傳,柴灣人上山搵食,「二、三十人門外等位,開張幾十年未試過!」有人從深井、元朗過來,花十多元食個包;招牌雞髀更成了柴灣名物,炸到金炸到黃,好食與良知齊備,「舊店出咗炸髀四、五年,以前平均每月賣唔出十隻,而家一日都賣五、六十隻,最高峯試過一日賣百幾二百隻。」
舊雨過去,新知淹至,「門口要等位,自然嘢食等得耐,有客人等一個鐘都未有一碟乾炒牛河,佢發脾氣。」這位顧客真是性情中人,破口大罵:「等咁X耐,唔食呀!」話雖唔食,臨走擲下幾百元飯錢,小店請求他收回,好漢子頭也不回:「你唔要,幫我掉出去!」等得久因為人手少,伙記(手足)缺一個,老闆娘頂一個,缺兩個頂一雙,今次她便無暇受訪,以上資料由太子爺提供,他說:「以前覺得好悶,對呢行冇興趣,我諗住職業一係踢波,一係消防員,到阿媽退休唔做,由得茶餐廳執,冇諗過接手。𠵱家一來受到姨媽所託,二來有同路街坊捧場,無論如何要守住間店。」
媽媽與姨母都支持章偉鎽的足球夢,兩年前小子果然成為職業足球員,加入晉峰足球會。隊中有名字冷門的他,以及很常撞名的李志豪(不是港隊那位)、戴思聰(不是劉德華、黎明的唱歌老師)。楊明主演《機場特警》,一名隊友的正職就是機場特警,據網上起底這人兼任速龍。謠言作不得準,阿鎽挖空心思試探,將速龍打人新聞傳到隊友group,點名那隊友:「你喺咪到呀,有冇返工?」平日又問:「你噚日打人點呀?你成日出街打人?」「你做差佬好開心喎!」對方輕輕帶過:「嘿,X你啦!」
去年9月1號網民癱瘓機場交通,赤鱲角半晝孤島後警方清場,阿鎽剛巧送機,對那機場特警明嘲暗諷:「咦~你今日唔使返工咩?一陣睇住我哋,唔好亂咁打人!」球隊訓練三人一組,每當與這個藍人同組,阿鎽腳底抹油;全隊拍照又刻意遠離此人;搶球時刻意勾跌阿sir,對方笑說:「X你!」每次一X泯恩仇,記者讚這位警察球員脾氣不錯,阿鎽卻說:「佢只係厚面皮,唔係脾氣好,佢比賽時經常燥底,但唔想隊友間搞到咁僵。」
記者問章偉鎽何故深黃,他答:「黃?有批判性思考就黃。」他在社運期間早上練波,夜看街頭燈火闌珊。楊明有份演出《愛.回家》,當時阿鎽每晚都能回家,不曾五個一排,只是球員生涯受考驗,「三、四點回家,第二朝起到身練波,頹啲咁練,主要係心情頹,你見咁多手足被捕,見到爆晒眼,流晒血,第二日邊有心情練波?」他司職中場防守,本應是全隊跑動最多的一員,結果是最頹的一個,入球也不慶祝,隊友問:「你搞咩?」生活完全圍繞抗爭,日子如夢似幻,一天女友通知他:「噚日係我生日。」
爸爸早逝,媽媽勞碌半生捱大兒子,誰願放手?「佢見到有人流血、爆眼,好驚自己個仔係下一個。」姨母患癌,半夜在醫院也打給阿鎽:「返屋企未?安全未?」又叮囑:「做咩都好,最緊要睇住自己!」到得後來病毒抬頭,爬山不再,港超也暫停,他說:「做咗全職足球員兩年,疫情之下,幾鍾意踢波都冇得踢,我而家覺得冇踢波冇乜特別,我以前一直唔敢想像我唔踢波。」
那時他與隊友戴思聰及兩名友人籌劃差館里小店,似為命運作綢繆,未幾球隊終止章、戴合約,無關政見,畢竟隊中黃人不少,「職業足球員我做咗兩年,已經冇追求,我睇化咗,到你做到,覺得咪又係咁。」掛靴不足惜,只可惜兩個月內兩個姨母因癌去世,見不着他做小老闆,包括社運期間住院也關心他安危那位。媽媽一直打拼小店,較少工夫帶孩子,這個姨母成了半個母親,早年帶小伙子去足球訓練班;旅行總是一起去,有次在海南島坐船,姨母吩咐導遊安排蛋糕,慶祝小子生日,其實當時壽星仔凍到震。歲月流轉,昔日片段仍在心內逗留。
說吸引力法則亦可,同病相憐也行,訪問前兩周記者姨母離世,只是我不及阿鎽透徹:「𠵱家香港咁樣,我好似對生離死別睇化咗,陳彥霖、周梓樂或者好多手足,咁後生死咗,我對生死好似睇化咗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