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地報告】從亡國感到存在感

【死地報告】從亡國感到存在感

傅榆的紀錄片《我們的青春,在台灣》,即將在十月底在日本上映了。同時,她的書《我的青春,在台灣》,也已經由日本的出版社翻譯成日文,將同步進入日本書市。

大家還記得嗎?二〇一八年底,金馬獎頒獎典禮上,傅榆以《我們的青春,在台灣》獲頒「最佳紀錄片導演」獎,上台致詞時,她說:「希望有一天我們的國家可以被當成真正獨立的個體來看待,這是我身為一個台灣人最大的願望。」

這句話引起了軒然大波。那年是金馬獎由李安擔任執委會主席的第一年,邀請到鞏俐擔任評審團主席,現場來了不少中國電影人,頒獎典禮也在中國現場直播。傅榆的話一出,中國網絡立刻中斷播出。在台灣,從當天晚上起,網絡上對這句話正反兩面的討論激烈交鋒。後來影響中國影人集體缺席慶功宴,第二年中國官方禁止中國影人來台灣參加金馬獎。二〇一九年,我們有了有史以來最不被中國出品的華語電影巨大量體影響,將目光投向東南亞與台灣華語電影傑作的一屆金馬獎。

我們現在回想那一個晚上發生的事,彷彿已經過了很久。這一年半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台灣認同意識來到有史以來最高點。在傅榆發言後七天,縣市長選舉中親中候選人獲得令人跌破眼鏡的票數,一度引發許多人的亡國感。然而緊接著,二〇一九年香港反送中運動,二〇二〇年總統大選,新冠肺炎造成了局勢變化。台灣終於有較多機會,被國際看見。亡國感被消化,一種新的存在感正在出現。

政治轉型中受傷 學習主體性

這一切,正是《我的青春,在台灣》這本書真實的「續集」。《我的青春,在台灣》是出生在一九八二年的傅榆,作為和台灣的民主一起長大的世代,於政治轉型路上的見聞,在兩極化的意識形態裡受過的傷。這本書的內容,比紀錄片更完整,說出了一個世代的心聲。猶如波蘭作家沙博爾夫斯基(Witold Szabłowski)的《跳舞的熊》,講述了柏林圍牆倒塌後,原本東歐極權國家的人們在適應新的「自由」而未知未來的路上,種種掙扎,有時甚至逃避自由。《我的青春,在台灣》也是如此講述了台灣的故事,終於能夠擁抱前所未有自由的一代,如何掙扎著學習成為有主體性的個人。自由並不容易。有時令人疼痛,不同的個體之間互相激烈摩擦,在被肯定之前先會不斷地被否定。然而在世間成為自己的方法,唯有奮力地活著。

很希望《我的青春,在台灣》能讓日本讀者感受到,奮力活著的台灣。

張惠菁

台灣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