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從來跟政治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非洲國家阿爾及利亞當年為法國殖民地,人民不滿下爆發獨立戰爭,有在法國的阿爾及利亞球員跟民族解放陣線(FLN)合作組織了「國家隊」,打國際戰線支援抗爭。兩國人民的關係如今仍然剪不斷,身份認同理還亂。
文:蘇威
阿爾及利亞1830年開始被法國殖民統治,在首都阿爾及爾、瓦赫蘭這些重要城市,主要人口慢慢變成歐洲人比原居民更多。超過100年後,阿爾及利亞慢慢出現獨立的聲音及訴求,雖然法國政府在二次世界大戰後開始以武力鎮壓爭取獨立的抗議運動,更出現大屠殺慘劇,但仍然阻不了民族解放陣線發起獨立戰爭。
1958年,在法國踢了20多年職業足球的阿爾及利亞球員保美沙基決心出一分力,希望以足球打國際戰線,宣傳祖國的獨立運動,反抗法國殖民。他組成了自己的「國家隊」——民族解放陣線球隊,吸引了多名當時在法國作賽的阿爾及利亞球員,以自己的高薪厚祿及職業生涯作賭注,回來為自由抗爭,當中包括摩納哥後衞施杜奧尼、聖伊天中場梅古路菲,兩人都被認為將會以正選姿態為法國出戰同年世界盃,後者更剛於1957年為法國陸軍贏得世界軍人運動會冠軍。
4月4日,就在世界盃開幕前兩個月,12名阿爾及利亞球員在法國消失了,他們把家人、朋友、隊友、職業生涯拋諸腦後,經瑞士、意大利,再進入位於突尼西亞的民族解放陣線流亡政府會合。這群原本高調的球員頓時像逃犯般低調行事,因為萬一被法國政府發現,整個計劃便會宣告失敗,最終大部份球員都成功,但摩納哥中場查比利不幸落網,被判入獄一年。
成功組隊的民族解放陣線計劃到世界各地巡迴比賽。在法國極力推動下,國際足協禁止FLN出戰,然而這一切都無法阻止這群「視死如歸」的鬥士展開足球外交。FLN在四年間遊遍東歐、中東、亞洲、非洲14個國家,踢了超過100場比賽,每場比賽賽前都會演奏阿爾及利亞國歌,展示阿爾及利亞國旗,基本上在球場他們就是一個國家。在意義之外,FLN的踢法也非常賞心悅目,4-2-4陣式的行軍流暢且進取,平均每場都攻入四球,這樣吸引眼球的風格也是他們獲得廣泛注視的原因之一。
就算國際足協不承認任何成績,但FLN已經成功在世界各地撼動了殖民統治,而且球員以「阿爾及利亞國家隊」的身份比賽,那份驕傲比甚麼都更重要。1962年6月6日,FLN功成身退,一個月後阿爾及利亞宣佈獨立。雖然兩國在政治上的關係依然緊張,幸好大部份FLN的球員都能夠回歸之前的法國球會。法國的非洲裔哲學家法農表示:「殖民勝出,但他們不靠蠻力取勝。」
阿爾及利亞在獨立後,不論對法國是愛還是恨,兩國的命運仍然交錯不斷。阿爾及利亞在1990年贏得非國盃,之後爆發內戰,令大量人民逃亡到法國,加上之前殖民時代,法國聯賽一直充斥不少擁有阿爾及利亞血統的球員,更有不少是法國國家隊的中流砥柱,如前鋒賓施馬、翼鋒拿斯尼及攻中費基亞(見附表)。
不得不提的是法國球王施丹。施丹正是阿爾及利亞難民在法國的第二代,帶領法國贏得1998年世界盃、2000年歐國盃,風魔全世界。雖然一直於法國長大,但施丹仍有一顆非洲的心:「我與阿拉伯世界有着密切的關係。透過父母,我的血液裏有它。我為自己是法國人而感到驕傲,同時為自己擁有這根源和多樣性自豪。」
2003年阿爾及利亞發生強烈地震,有至少10萬人無家可歸。言行一致的施丹立即發起慈善賽籌款,三年後更親身探訪及巡視重建工作。及至今年,阿爾及利亞面對肆虐全球的武漢肺炎不能獨善其身,施丹透過名下慈善基金向當地醫院捐出器材。
至於未來高盧雄雞的球王,很大機會同樣是阿爾及利亞裔,他就是基利安麥巴比。麥巴比在法國出生及成長,母親擁有阿爾及利亞血統,父親擁有喀麥隆血統,被問到有沒有想過為阿爾及利亞效力時,他說:「我有我媽媽的血統,但我是法國人。我在法國出生,在法國受教育,所以我的所有經歷都在法國。我們當然不要忘記自己的根,因為這是人生的一部份,但我是法國人。」
另邊廂的阿爾及利亞國家隊,如今陣中也有大量球員在法國出生,如翼鋒馬列斯、菲侯利、中場伊斯美賓拿沙這些主力球員。2019年,阿爾及利亞憑一支有大量擁有法國、阿爾及利亞雙重國籍的球員,闊別29年後重返非國盃的王座,不少居住在法國的阿爾及利亞人都上街慶祝,綠白色的國旗於法國不同城市飄揚。隊長馬列斯於四強對尼日利亞轟入奠勝罰球後,更在twitter把阿爾及利亞、法國國旗放在一起,引發了種族認同、跟前殖民者關係的問題。事實上,麥巴比早前表示會致力幫忙發展非洲足球,便被曾效力熱刺的退役喀麥隆國腳伊高圖暗寸:「這些來自非洲的歐洲球員,他們心中有非洲,想幫助非洲體育,卻選擇為歐洲國家隊披甲。你讓我笑了!」
在現今足球壇,大量球員擁有雙重甚至三重國籍,大家都會為了自己的足球夢去作出選擇。以阿爾及利亞、法國為例,似乎是最好的球員就會選擇實力強橫的法國,其餘的才會效力阿爾及利亞,射手賓施馬也在跟法國足總交惡後,才透露想為阿爾及利亞效力的意願。到底應該良禽擇木而棲,還是落葉歸根?梅古路菲回憶當年的壯舉,直言從來沒有猶豫過:「我從民族解放陣線獲得的一切,用全世界所有的金子都買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