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十二少(五) - 李碧華

尋找十二少(五) - 李碧華

如花望着這個短髮、衝動、沒什麼女人味(相對而言),還有一雙褐色眼珠的女人,有點愕然,怎麼斯文敦厚的袁永定,會有個這樣的女朋友?他有點縱容:「阿楚是個『小霸王』。」

如花忽想得,一日與十二少躺藤蓆上在瞽師伴奏下,有一搭沒一搭唱曲,二人相對,俊朗貴氣的十二少笑謔:「你紅牌阿姑,個咀歪歪哋,難怪人說夫妻相是『隻乸肥,公就瘦;老婆樣子醜,老公就靚溜溜』。」如花拿團扇打了他一下……

——其實阿楚並不醜,只是倔,倔起來就是女人味的倔了,情人眼裏出西施啦。

如花只不服:「打什麼賭?我一定要找到他!這是我的心願!」

阿楚採訪跑新聞,慣於快狠準,以理服人。

尋找失散親人的,可以申請翻查「香港死亡登記紀錄」。她說:「我們以前也試過,最好知道死亡年份、歲數、身份證、特別紀錄……協助翻查,心目中死亡年份within 5年內都可,最近是昨天;最遠則無上限。政府出一張死亡證收140元。」

這是常規。「如花你死時1932年,如果十二少是同年死的,我明天同你追溯——」

「當然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那天是3月8號,晚上11時,為怕樣子變更記憶模糊,定個暗號『3811』相認。」

「你們時興吞鴉片自殺的嗎?」

「鴉片迷惑銷魂,而且當年風月場所和達官貴人,常開烟局,隨手可得,生吞鴉片令人死得快樂一點。」如花又道:「它是翳膩馨香的麻醉劑。」

——走投無路,把心一橫。

「誰吞得多?」阿楚問。

「一起吞,像吃枇杷膏一樣——為什麼你這樣問?」如花似被激怒:「我都不懷疑,何以你懷疑?」

阿楚吐吐舌頭,噤聲。她也有怕的人了。袁永定緩和:「結果是你先行一步,在黃泉等他,等了很久不見……」

阿楚分析:「有可能失散、失憶,有可能他沒死——」

「不可能!他死定的!」(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