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跟國際反種族主義的先進意識接軌,我決心從自己的語言做起,痛改說「黑」的陋習。除了自己不說「黑」,遇到朋友說「黑」,也要即時制止,嚴加斥責,諄諄誘導。比如近來常在山上走,飽滿吸收陽光,有個朋友見了就說「你曬黑了。」聞言我臉色一白——不能說黑——馬上教訓他:「不能說黑!」他嚇一跳,問:「不說黑說什麼?」「要說不白。」這樣,我就拯救了一個崇白嫌黑的墮落靈魂。
我很得意自己革命覺悟高了,並且想出「避黑之法」。以後,逢「黑」就說「不白」,「幕後黑手」就是「幕後不白手」,「黑社會」就是「不白社會」,「黑黑實實」就是「不白不白實實」,「漫長的黑夜」就是「漫長的不白夜」,「黑洞」就是「不白洞」,如果連「黑人」都令人覺得有貶意,那就叫「不白人」,諸如此類,凡是有貶黑意思的,都說「不白」,一招見效,可保政治正確,跟浩浩蕩蕩的世界潮流接軌,順之而昌,做個時髦人。
當然,「黑」字也不要徹底捨棄,可以專門用在那些褒獎「白」的名詞中,比如「黑手興家」、「清黑做人」、「一清二黑」、「一黑遮三醜」(只要黑得深,十醜都可遮),「美黑」、「浪裏黑條」、「藍天黑雲」、「真相大黑」,——諸如此類,好事都黑,一招見效,可保政治正確,做個明黑時髦人。
如此這般,連色盲都不是病了,世界真正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