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聞專題:疫未完 市先冧 大坑食街 倒閉前最後晚餐

港聞專題:疫未完 市先冧 
大坑食街 倒閉前最後晚餐

自從第三波疫潮爆發,政府收緊防疫措施,六時後禁堂食持續至今已超過一個月。食肆生意大受影響,特別是主力做晚市堂食生意的餐廳,即使位處住宅林立的社區,仍生意大跌。曾經是香港人氣美食地標的港島大坑,疫情陰霾下已光輝不再,店主都表示生意額大跌一半至九成,區內已有三間食肆結業。還在奮力求存的店主憂慮自己也要落閘,街坊及區議員擔心區內爆發食店倒閉潮。

記者:趙曉彤

7月28日,政府「全日禁堂食」前夕的中午,有街坊趕來前座飯堂吃「最後的午餐」。下午三時,店舖仍有三枱客光顧,而附近的餐廳All In burger & bar也有客人專程來見老闆Sean「最後一面」,還說:「我𠵱家唔落嚟,唔知幾時先見到你。」

街坊逐間店幫襯力撐

自從7月15日起實施「六時後禁堂食」,前座飯堂的生意已大跌九成,餐廳從前的顧客一半是街坊,一半是「外來客」,現在僅餘的一成生意,全靠街坊力撐,前座老闆嘉嘉說:「有啲客可能朝早去民聲(民聲冰室),中午嚟前座,晏晝去All In,盡量間間都幫襯吓,做到唔偏心。」前座只靠着這一成生意額,走過了半個月,沒料政府在訪問前突然宣佈禁堂食,且翌日開始實施,消息來得太突然,嘉嘉還未想到任何應對策略,只說「睇定啲」。

她本來打算「過兩日再算」,沒料實施第一日,清潔工在公園打傘吃午飯等慘況在網上瘋傳,7月30日,政府宣佈停止該措施,食肆可恢復日間堂食。不過,不論是朝令夕改的措施,還是對疫情的恐懼,幾日時間內,前座的生意又再急挫,數日後,記者同樣於三時到訪前座,餐廳一枱客也沒有,直至五時半,才有兩個客人「趕尾班車」堂食。

一街之隔的All In,也是整個下午只有一個客人,且是店主的朋友。疫症未爆發時的平常下午,All In很旺場,街坊和外國人會來這裏喝酒、聊天,帶狗前來的客人把狗綁在門外,與大坑的悠閒氣氛很相襯。現在人流極少的大坑,予人的感覺不是悠閒,而是冷清。

All In開業三年後,因為生意理想,Sean原本打算一併租下店舖對面的兩個舖位,反送中運動令他擱下擴充業務的計劃,然後是持續半年的疫情,令他由原來的開新店,變成艱難地守着這唯一的店舖。Sean曾在銅鑼灣、上環等地區開意大利菜、法國菜餐廳,店舖後來都因加租而結業,但他不太覺得可惜,反正當時的心態就是要儲一筆錢,開一間自己最想開的餐廳。

他最想開的店,就是All In這種「開間餐廳、酒吧,同朋友聚吓,開開心心。我鍾意飲酒,每晚飲酒,同朋友傾吓偈、玩吓,又一日」。他也喜歡煮食,平日在餐廳做大廚,假日常常看食譜,煮一些更高難度的菜式,女朋友見他又在看食譜,不禁問:「平日又煮,放假又煮,仲煮唔夠咩?」

■All In為了應付外賣,兼營中菜如海南雞飯等,更獲不少好評。

漢堡店兼賣海南雞飯

All In專賣漢堡,是因為漢堡較適合喝酒時吃。不過,他和街坊逢星期日都會在店裏聚會,街坊如果想吃打邊爐、中菜、西餐或是日本菜,他也會煮。所以,街坊眼中的「All In」解「乜都有得食」,而Sean把店名改作All In則因為:「呢間係我最後一間,呢間完咗之後,如果加租或者任何影響令我最後無得做,我係唔會再開。」

反反覆覆的疫情令他很掙扎是否要結業,但又捨不得,惟有捱。自第三波疫潮開始,由於晚市禁堂食,加上很多街坊居家工作,他認為街坊正餐不想吃堂食,於是,他兼做中菜,通常沒有餐牌,他早上到街市看看有甚麼就煮甚麼,如訪問當日,他們的午市是做海南雞飯。全日禁堂食的兩日,他們只賣中菜,打算把漢堡包的食材賣完就不再入貨,可是兩日後又轉回六時後禁堂食,他才重新入貨,隔了幾日,才再有漢堡包與中菜一起賣。

■阿煇最憂心的,莫過於如何能不裁減員工。

從前,All In的營業時間是中午至凌晨,下午開始多客,只在星期六日做早餐。現在六時後不能堂食,他們惟有每日都做早餐。再隔一條街,是從前只做晚市至凌晨生意的居酒屋角川,當政府宣佈六時後禁堂食,他們立即推出「角川Happy Hour」,下午二至六時堂食,精選串燒和日本清酒半價。老闆阿煇說,角川的生意非常依賴堂食,很少人會在正餐選擇外賣串燒,且外賣回家後的串燒經過一段時間運送,食物味道確有落差。

「留住夥計唔好失業」

訪問當日,記者下午五時來到角川,不久下起大雨,五至六時,角川沒有生意。阿煇說,今天二至五時做了三枱客,每張單的數目很細。自第三波疫情開始,他們這個月的生意少了接近九成,可是舖租要照交,雜費、食材、人工等各種雜費全部要照付,他們餐廳共兩個全職、兩個兼職,阿煇的煩惱也包括「點樣留住夥計,等佢唔好失業,手停口停」,他表示員工幫到手,且有生意時不夠人用會很辛苦,所以也不想員工在疫情裏承受不必要的影響。

■嘉嘉坦言現時只剩下一成生意額,暫時仍未想到如何應對。

前座與角川也是開業兩年,這兩間舖與All In也是在大坑舖租回落後開業。從前,大坑曾是食店林立的「食街」,人流極旺,拉麵來正是在那個時候開業,老闆Sue見證了大坑的興旺,同時,也見證了大坑的「低潮時期」。拉麵來分別有大坑店及旺角店,Sue回憶早幾年業主瘋狂加租,「我呢個舖位高峯期嘅租金貴過旺角,但旺角(面積)大呢度三倍」。

後來因為租金太貴,餐廳一間接一間倒閉,拉麵來捱過了大坑這段「死城」時期,大坑的舖租回落,這幾年開始有新食店進駐,人流多了一點,沒料疫情令大坑的人流比死城時期更少。訪問當日,拉麵來的顧客極少。店舖也做外賣,價格與堂食一樣,而外賣平台收取的服務費用令食店的利潤減少,拉麵更往往不是叫外賣的首選,訪問那星期,大坑一間經營八年的拉麵店Ramen Nagi Hong Kong結業。

Ramen Nagi Hong Kong在角川對面。角川開業前,阿煇已是這間拉麵店的常客,「睇住佢哋開,到𠵱家睇住佢哋結業,其實心態都係唔開心。」他不認識店主,卻總是看見對方一大早就回店舖煲湯,一直工作至深夜才關店休息,「我覺得可惜之餘,唔排除第日角川都有機會咁」。

幾間店舖的老闆,都喜歡大坑的人情味和社區感,如嘉嘉是All In「星期日飯團」的食客之一,Sean提及剛開業時,對面舖那個不相識的老闆會主動替他們收緊簷篷,以免因積水而倒塌,Sue非常愛光顧她店後的炳記茶檔,而阿煇則形容大坑是他做生意做得最舒服的營商環境,「隔籬左右都係朋友」,因為大家都是小店,當角川滿客,他們會介紹等枱的客人到隔籬好吃的餐廳。

為求自己的大坑小店成為「疫市」裏的倖存者,他們參與了大坑店舖與區議員共同籌辦的「大坑.夏の呼吸」活動,於6月尾一連三日於大坑舉辦類似墟市的活動,商舖提供優惠,也有打卡影相位、音樂表演、火龍徑的數十攤檔等,那三日,因疫情放緩,大坑竟熱鬧得人流僅次於中秋舞火龍那日,Sean回憶那天斟酒斟到手軟,嘉嘉想起那三日在前座門前售賣特製的「袋裝飲品」,烈日直曬得她幾乎中暑,但街上人人都拿着她的袋裝飲品,令她很開心。

■Sue表示雖然有做外賣,但拉麵從來不是食客外賣的首選。

轟政府措施無所適從

Sue留意到那幾天來大坑的都是文青打扮的年輕人,與大坑平日通常「中產、揸車出入」的外來客很不同,也許因為當日的年輕人口耳相傳,往後半個月,大坑忽然熱鬧了,多了一班年輕人新客。正當店主都回味着「大坑節」的神奇功效,希望再籌辦下一個相類節日,第三波疫症來襲。

Sue在開業與停業之間非常忐忑,「我都擔心會唔會有個客幫我哋『出咗名』」。她也擔心員工的安危,開店要承擔上述風險的同時,「條數又好細」,但不開店就是白交租。此刻,她完全無法估算前景,只能見步行步。

阿煇認為政府在這半年的應變是「好唔理想同好失望」,特別是第三波疫情針對食肆的措施,全部是突如其來的指令,令餐廳不論是食材入貨、人手安排和營業策略都無所適從,他們希望政府有較長遠的計劃去應變這場疫潮。

第三波疫潮之前,Sean曾與餐廳合夥人商量是否停業,不過,「停唔停業唔係我哋諗,係政府決定,如果政府決定嚟緊呢兩星期全停,全部在家,我覺得OK,你唔好突然話六點後唔畀做堂食,大佬,要生活㗎!我都要交租」。他希望政府可盡快封關,然後大家忍受一下全港停工兩至三星期,「之後再有事,無人會怨佢(政府),咁你做咗嘢啦嘛,𠵱家個個喺度笑六點之後病菌先出動,你唔覺得好笑㗎咩?」

大坑區議員楊雪盈表示,這半年來,先後有餃子舖和拉麵店因疫情而結業,也有一間食店剛開張便開始疫情,很快便結業,「其實上一round較多食肆捱得過,今round好多舖頭好難捱」。她認為政府一些針對食肆的措施是無可厚非,但政府的重點應是放在如何遏止疫潮,即封關和處理豁免人士,同時加快發放防疫抗疫基金,並賠償店舖現在實際的損失,「如果唔係,我哋受唔起幾多次咁嘅措施」。

■早前疫情稍為紓緩時,大坑店舖與區議員共同籌辦了「大坑. 夏の呼吸」墟市,王宗堯更親身落場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