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大家的心都比風露更寒，可眼睛比薪火還熱。
蘋果報館被查封後，當夜香港出現奇景，過萬人無眠集體觀看直播，節目名稱叫「印刷進行中」，畫面是報紙在機器上遊行，音效是刷刷刷刷刷。有多好看，要在深宵熬夜看直播，還勝過魚樂無窮？
這奇詭現象，本身也可以拍成黑色幽默短片，記錄了香港精神在黑夜中發光，每個觀眾都是蘋果日報督印人，如果這也不是愛，又是為誰風露立中宵？
蘋果日報受傷，卻可以救人一命。我也徹夜不眠看直播，憋屈正要爆炸，朋友致電說在看印刷直播，嗯，這就是「原來你也在這裏」的感覺吧。他隨即報告，剛搬完家，疲倦到在浴缸裏睡着，差點就離死亡不遠。可以說，是蘋果救回他，因為心繫新聞自由暗黑之日，潛意識堅持着繼續看最新進展，於是在昏沈中有股力量，叫他猛然乍醒。這「溺斃不成」事件，是一則寓言，水漫金山到眼眉，快沒命了人自然會清醒，珍惜以及力保怕會失去的。
時局丕變中，尚有永恆不滅的反作用力： 本來只是一張白紙，眼看有惡霸踩在地上沾滿泥塵，因此就誓死要拾起來；印上惡人的足跡，也拿回家供奉。
黎明將近，開始有人龍購買尚暖的蘋果日報，印刷量由本來三十五萬份加印到五十五萬，這也是另一幅奇景，必為歷史記載。實體報紙有多久沒受過如此珍愛？五十五萬這數目，跟民主派初選人數相近，蘋果受打壓，讀者或前讀者集氣反擊，這動作也算是反映民意的一次公投。你要打壓滅聲，先計算政治成份吧。
新聞是歷史的初稿，買到歷劫後的紙本蘋果，也是一份黑歷史見證，摸到香港的血淚與汗漬。編輯發訊息給我，說「讓她認定，曾經有這樣一個老闆為榮」；其實，榮光也要歸於謹守崗位的蘋果同仁。好不容易啊，如果只是純粹打一份工，可以選擇的話，何必要在一家被政權視為眼中釘的傳媒上班？我們訂閱，更支持學生免費閱報，等於幫忙付一部分他們的薪酬，這也是化解擔憂憤恨的方法。
香港人之應變靈活，也反映在壹傳媒的股價。化悲憤為報復性購買力，聽見不少朋友說即使將來跌到零，也要買買買，成為蘋果股東，不論盈虧。太陽照常升起，蘋果照常出版，榮光當然要歸於讀者。
馬丁路德說：「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我依然要種下一棵小蘋果樹。」我說：「只要真相有價，蘋果不會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