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嗎?(中) - 李碧華

是你嗎?(中) - 李碧華

一個人時運低,就很容易生病,是因為身心的抵抗力弱吧。

當頭痛欲裂的林振鋒打開家門,怪事又發生了:──

他很久沒看的雜誌和舊書排列整齊,書桌收拾好騰出一大片空位方便home office工作,電腦也抹拭過,垃圾桶清理了,亂丟的衣物內衣褲洗淨了,還有,找了整個星期也找不到的USB,已放在當眼處,一定是掉到某角落鬼揞眼看不見……

雖然恐怖感油然而生,卻無跡象顯示──而且,鬼沒有捉弄、作祟、加害。

如果是人,那誰會上門幫他做一切家務?自己這個單位只是「居所」,不是「家」,自離婚後一個人住,更無家的感覺。

是前妻嗎?怎會?她與女兒已移民定居英國。是Maggie嗎?只在雙方有意還未正式拍拖的階段,他年紀不輕又婚姻失敗,怎會草草再投入?是朋友、同事、鄰居代他請個鐘點工人?趁他不在家時打點?也沒可能,銀行的舊同事人人自危自顧不暇,都踩在裁員鋼線上,新公司同事更談不上交情,鄰居又怎會為照顧他着想?吃飽了撐的?

舉目全是陌生人!

他有點昏眩,不摸額頭也知發燒,便遲鈍地走到廚房,開雪櫃取瓶水來送藥──但雪櫃門開不到?奇怪,一看,几上熱水煲有開水呢。也沒多想,先吞了兩顆頭痛丸。回頭再用力打開雪櫃,咦,這回輕易又開到了,是誰阻止他?是誰為他準備了不傷胃的開水?

「你是誰?」

他向空中暴喝一聲:「你出來!」

一個稍縱即逝的白影子,忽地閃進他房間,閃進衣櫃最底層的抽屜。

他在發燒,迷迷糊糊兩眼昏花,但也鼓起勇氣猛地拉出抽屜──

他怔住了:

「……是你嗎?」

(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