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人訪:本土傳道人助難民踢波寄託 讓All Black放光芒

體育人訪:本土傳道人助難民踢波寄託 
讓All Black放光芒

All Black FC顧名思義,全黑足球隊是也,大眾以為這支起初以非洲難民為對象的球隊班底清一色為黑人,誰知卻有華人黃俊傑在陣。這位非一般的教會傳道人近年積極投入All Black事務,近月又忽然躋身清潔工行業,大熱天時走上山頭在墓碑旁除草。人到中年,有人養尊處優、有人為口奔馳、有人甘心日曬雨淋,他說信仰教導他要望向孤兒寡婦等邊緣弱勢,「佢哋(非洲難民)更加需要有人支援,我就係其中一個囉,咁又唔係話好偉大嘅嘢。」
記者:洪量丰
攝影:董立華 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成立了五年的All Black FC有不少南亞裔成員,人人背影身形膚色類近,我初次旁觀訓練時,在看台上仔細看一遍場中球員才發現黃俊傑的存在,純綷因為他是場中唯一架上眼鏡的人。

All Black由非裔足球教練Medard Koya於2016年所創,他四處招攬居港非洲難民入隊受訓,期望足球訓練能成為同鄉孤苦生活的寄託。創隊數載,球隊在本地球圈薄有名氣,但人在異地,語言文化背景大相逕庭,而且足球落場碰撞多,比賽易生爭端,17年All Black於麥花臣球場友賽本地球隊,鬥波鬥出真火,比賽淪拳腳打鬥,最後要報警解決,甚至要出動警犬。那次衝突片段在網絡流傳,其時傳道人黃俊傑早於其他場合認識Medard,當時Medard人不在港,黃俊傑請纓幫忙,「當時搞到幾大件事,創辦人咁啱喺國內搞足球訓練,我就通知佢,話嚟緊睇吓有冇嘢幫到你啦,我可以同啲華人本地人溝通。」 接觸非洲人的契機實早已出現,有日黃俊傑收到陌生電話,有非洲難民來電查詢現金支援,「佢話冇錢想買嘢食,咁我當時未能夠即時滿足到,叫佢搵第二個,之後我個心乸住乸住,有人有需要我應即刻回應,呢件事擺咗喺我個心度。」

Medard Koya

黃俊傑(下排左一)紅褲子出身,他出身銀禧足球部,與後來成為港將的范俊業、陳志康等同期受訓。

港青出身好波易融入

黃俊傑初與Medard接洽時原意「睇吓有冇嘢可以幫手」,但如欲融入,親身上場切磋交流更實際,「踢波啲人一落到去球場,見到你都踢到吓呢,個關係就自然好。」上陣難不倒他,他出身銀禧足球部,曾為香港青年軍成員,與後來成為港將的范俊業、潘文迪、陳志康等同期受訓。貫穿訪問,黃俊傑最常說的是「同行」二字,他笑說自己英語水平普通,球員又多說法語,足球雖是共通語言,但要建立關係,先要樂於參與,「完咗場佢哋會煮嘢一齊食,都唔知咩嚟嘅,醬汁加啲肉淋落啲飯度, 但佢見到你肯一齊食又唔會介意,慢慢就會熟落啲。」

過往黃俊傑曾到非洲烏干達當義工協助築路,在港他又抽身投入難民球隊,難免有人疑問,「啲朋友都會問,你好多波踢啦,關你咩事呢?」然而他指在港的異鄉人似近還遠,身影隱身於大眾目光之外,「有段《聖經》講話你要望向孤兒寡婦,但我哋再望邊緣啲嘅,佢哋連身份證都冇,佢哋更加需要有人支援。」球隊既立,但非洲人在港時遇種族、文化和語言挑戰,簡單如訂場已是障礙。他直言香港有心人極多,自己所作的絕不偉大,球隊創辦人Medard一人開荒尤值敬佩,「球隊唔多人,佢要負責拎晒啲嘢去球場,然後又拎番晒走,洗衫又係拎返屋企洗,一腳踢做晒為咗咩呢?佢一開始就係為咗一班一起身唔知可以做乜嘅同鄉,我喺佢身上學到堅持同埋執着。」

黃俊傑出發巴基斯坦前親友甚為擔心,但親赴異地後,他認為當地實際情況與媒體渲染的負面形象大有出入。

黃俊傑(圖)每周一日上山到墳場兼職當清潔工,日曬雨淋只為認識基層生活。

All Black FC團隊全屬義工,黃俊傑(右)身兼多職,有時亦會上場指點球員。

難忘獲邀遊巴基斯坦

即使每天一早黃俊傑在網上成功「爭場」,達成首要有場操練目標,但假如沒有比賽,每日苦練也枉然。奈可正規足總低級聯賽只限永久性居民註冊,以難民為骨幹的All Black不符標準,連坊間流行的私人聯賽亦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原因何在?黃俊傑說得坦白,「一來佢哋勁得滯,二嚟佢哋踢波埋身(體力化),華人就覺得好怕同佢哋踢會受傷。」All Black球員被貼上「茅」的負面標籤,加上語言溝通誤會,而且部份球員僅持「行街紙」(入境處發予留港者的擔保書),以往球隊比賽門路寥寥,黃俊傑的加入成為球隊與本地人之間的橋樑,「有時佢哋會覺得本地人特登留難,球場上一有爭執,好多時一跌落去就去咗歧視。」不過球隊無穩定收入,聯賽報名費動輒數萬,有時他也要先行墊支,「搵唔到人幫手支援,咁咪自己出住先。屋企人見我做得咁開心就叫我去做啦,當然前提係屋企經濟穩定。」

黃俊傑形容自己漸漸擔起類似領隊和經理人的角色,但他正職為基督教傳道人,部份球員則為穆斯林,會否因而有宗教衝突?他明言球隊講求共融,宗教背景絕不影響彼此關係。相較宗教文化,中外踢球文化差異更教他尷尬:「通常佢哋比賽入好多波,華人踢波入得咁上下就唔入啦,佢哋唔係,仲要『砰砰聲』係咁入,入完仲喺度跳舞慶祝,我幾唔好意思呀。」窘況可想而知,他說惟有放下舊我才能真正了解,「對住佢哋係要放低自己過往嘅做法,其實佢哋係好享受,好開心球隊入波,我有同啲球員討論不如畀人入1、2球開心吓,佢哋就唔係咁諗,覺得比賽盡全力有咩錯呀?佢話乜唔係我全力比賽,你就覺得好受尊重咩?」

近年All Black轉型,除續有難民成年隊操練外,同時開辦以少數族裔為主的足球青訓,青年軍報名人數近80人。球隊擴充規模,黃俊傑有時會兼任教練,由最初「幫吓手」變得分身不暇,教會正職亦轉為半職,但得到的總比失去多,例如他與青年球員混熟,有日隊員Shayan突邀請他同回巴基斯坦鄉下,他笑說:「你聽到巴基斯坦你都驚,成日聽到又炸彈又咩,我初頭以為佢講吓笑。」然而Shayan待他如貴賓為他打點一切,盛情難卻下黃俊傑隨他回鄉,最終對未知的擔憂一掃而空,「好多人都好擔心又叫我小心啲,但其實係一個好好嘅經驗,平時接收關於巴基斯坦資訊都係從媒體嚟,但親身接觸佢哋真係好友善。」

墳場除草體驗清潔工辛勞

操練時Shayan靜悄悄跟小記說,「佢(黃俊傑)係年紀大咗咋,但係佢好好波、好靈活。」黃俊傑身段的確放得很靈活,疫情期間他偶爾到垃圾站派口罩予清潔工,想更了解及認識清潔工人,碰巧有朋友開設清潔公司,他毛遂自薦當兼職,每周一天上山到墳場工作,「真係好辛苦,夏天講緊日頭去到35度,有時又有驟雨,淋濕完又乾又濕繼續做。」

穿上裇衫的他在鏡頭前言談不免拘謹,我猜在山頭隱姓埋名與基層相處最叫他自在,「佢哋5、60年嘅人生好多嘢講,有個叔叔話好擔心我呢個後生仔,話份糧唔夠我用,問我做乜喺呢度做呀,將來冇乜發展,聽完之後都覺得好感動。」他在教會和球隊擔任管理層,不諱言習慣居高看待事物,穿上清潔工制服地位恰好相反,「我呢啲年紀睇嘢都係從上睇向下,好少會落番去一啲基層,𠵱家係好大嘅反差,我做嘢慢少少又會俾阿叔鬧。」連日拍攝,從教堂走到球場,再獨上荒蕪的墳場,他秉持與弱勢同行的信念,「有一個好核心嘅共通點就係同在、現身,我要出現,我唔出現咩都係假,我哋講信仰道成肉身,成個人喺度,唔係得閒出現吓、架空幫手做文件嘢,我就係出現咗喺佢哋生活入面,聽佢哋把聲,見到佢哋個樣,我就攞住呢種同在嘅核心同佢哋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