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選就是抗爭 - 戴耀廷

初選就是抗爭 - 戴耀廷

出乎絕大部份人所料,包括我自己,民主派初選有61萬人參與。民主陣營的各方參選人亦服膺選舉結果,按協議自行決定參與或不參與官方選舉。其意義深遠,已超越民主陣營內之事,為香港政治文化帶來深遠影響。

抗爭意識在過去七年,由2013年的佔中開始,經過2014年的雨傘,2016年的魚蛋,到2019年的反送中,已在擁抱民主自由的港人心中,慢慢孕育起來,且不斷轉化及提升。在2020年,中共強行直接為香港制訂港版國安法,目的本是要以強權去消滅港人的抗爭意志,但從初選看,這卻帶來了反效果,刺激不少港人的抗爭意志變得更強和更堅定,港人亦對抗爭有了更深的體會。

抗爭有不少同義詞,包括了較被動的「異議」、「不同意」,到積極一點把想法表達出來如「抗議」、「反對」,至有具體但仍不算很進取的行動如「抗命」、「不合作」,再進到更實質的行動如「抵擋」、「反抗」或「抵抗」、「挑戰」,甚至激烈的行動如「鬥爭」、「戰鬥」。 相關但更闊的概念有「社會運動」甚或「革命」。它們不等同抗爭,但都包含抗爭的元素。綜觀不同的理解,抗爭可定義為:「個人或群體向當權者提出改變社會現狀的訴求,遭拒絕而採取的行動,目標是要促成想要達成的改變。」

香港過去七年的抗爭運動,見證了港人對抗爭的不同理解。抗爭的核心是抗爭者要改變現狀的決心,受當權者拒絕甚或打壓,仍不放棄。但抗爭的方法卻可以因應社會發展的情況,抗爭者對抗爭的認知深度,當權者的打壓程度等因素,而有所不同。

平行體制奠下改變基礎

雖然不少抗爭的方法,都包含了與當權者和既得利益者對抗的元素,卻不必然。以更廣闊的角度去理解,抗爭者是要改變現狀才去抗爭,故抗爭者必會對未來有他們的想像,只是當權者用盡方法拒絕讓這些想像能實現,令抗爭者不得不用對抗的方法去迫使當權者讓步。在這抗爭的過程中,抗爭者其實已可以開始在社會內,按着對未來的想像,在官方的體制外,自行建立起平行的體制。

這種抗爭是積極的、建設性的、創新的。抗爭者運用威權法制下仍有的空間,在不同的官方體制外,在民間建立起相對應的平行體制。這些平行體制不會享有法律效力,但也難以指其違法。這些平行體制,實是挑戰着官方體制所聲稱擁有的正當性。

初選就是這樣的一種平行體制。當官方的選舉制度是不公平的,民間就自行建立起公平的選舉制度,讓港人可自行參與,去選出理念相近的人,代表他們去參加官方的選舉。由協調選舉的規則,開發投票系統,在全港設置幫助市民投票的服務站,運作投票程序、點票、公佈結果等,都完全用民間籌集到的資源完成。

雖然受到很多現實的限制,這平行體制力求要達到接近官方選舉在運作上的水平。建立起這平行的投票和選舉體制,也同時在香港民間建立起一個政治網絡,力足挑戰官方選舉的正當性。這種平行體制對當權者的挑戰,不在於直接衝擊現有的體制,而是讓人可以在官方體制外,產生無限的想像。

因平行體制沒有法律效力,故其規範性不能依靠法律來提供。民主派初選的規範力是建立於相互信任的政治道德。經過多年,港人已培養出良好的民主情操,甘願受沒有法律效力的共同決定所規範,那實是香港民主發展的里程碑。初選為香港累積起難能可貴的社會資本,就是信任。

若說初選在香港民間已建立起一個政治層面的平行體制,那麼在社會的其他層面,我們也同樣能建立起相對應的平行體制。這實際上已在發生,黃色經濟圈就是經濟層面的平行體制。我們還可以建立「黃色文化圈」、「黃色教育圈」、「黃色社區圈」等。當香港民間能在不同的社會層面,建立起一個又一個平行體制,就可以把香港的抗爭運動帶至另一個台階,亦可以為最終要來的改變,先行奠下穩固的基礎。

戴耀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