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
戲院再度暫停營業。最受影響的，應該是打告急牌相當成功的《幻愛》？好運的話七日後再來，氣勢也難免減弱。美國大片本就上映無期，南韓大片《屍殺半島》好在未開畫，用來頂住檔期的，一是去到阿根廷等冷門地方找片源，一是將倉底貨當成新貨應急，或者重播昔日經典。如果我有間戲院，用來播《鏗鏘集》可能更有商機。
原來不是。至少，我趁難得機會，入戲院看了好幾次舊戲，也滿座，滿一半的座。例如《危險人物》（Pulp Fiction），1994年出品，吸引了一大堆目測1994年尚未出世的年輕人。也例如兩齣《教父》（The Godfather），七十年代初誕生，放入香港的話，是跟李小龍跟許冠文《鬼馬雙星》同期，一樣有人願意坐定定三小時有多。好嘢，長青。
一直有人爭論，究竟哪一齣電影才算史上最佳。如果你信IMDb，多年以來，是兩齣《教父》大戰《月黑高飛》（The Shawshank Redemption），強如《蝙蝠俠—黑夜之神》（The Dark Knight），也僅排第四。要在《教父》跟《教父續集》之間比個高下，已經很困難。重新觀看一次過後，我選擇《教父續集》。也不知是否受到《無間道II》過份抄襲《教父》的影響。
不過，更加確定《月黑高飛》最強。1994年是黃金時代的頂點。香港出了《重慶森林》，出了《金枝玉葉》，出了《東邪西毒》，出了《國產凌凌漆》；荷李活出了《阿甘正傳》（Forrest Gump），出了《危險人物》，出了《月黑高飛》。那年，我十六歲，見到Tom Hanks大名，火速衝入場睇《阿甘正傳》。看完，心諗：仲有得輸？翌年的奧斯卡，《阿甘正傳》果然成為最佳電影，Tom Hanks順利蟬聯影帝。
等足廿幾年 大銀幕看史上最佳
未看《危險人物》。想看，可惜是三級片，唔夠秤看。我的冒險，只會用來奉獻給李麗珍。頒獎禮後，隔了一段時間，才租碟慢慢看。有冇搞錯呀，將電影革新到另一個領域，咁都贏唔到《阿甘正傳》？原來，高處未算高。《月黑高飛》？不想看，看海報，得兩個着住同一款囚衣的麻甩佬大頭，零吸引力。不要忘記，那時的Morgan Freeman，未做上帝，未做曼德拉，對一個中學生來說，普通黑人一個。記得電影在香港的反應不算理想，我也沒有當成甚麼一回事。事後當然後悔。
遺憾沒有在大銀幕看過《月黑高飛》。等了廿幾年，終於等到機會。碰上今日氣氛，別說1995年的奧斯卡最佳電影，就是史上最佳，也實至名歸。可能還有人未看過：《月黑高飛》講述一個被屈殺妻的銀行家，被判終身監禁，認識了類似《監獄風雲》周潤發的熟手囚犯，也需要面對跟張耀揚一模一樣的獄卒。你沒有知識，想反抗，只可以似周潤發咬甩張耀揚隻耳仔。Tim Robbins幾乎是本百科全書，識避稅，識洗黑錢，識地質學，於是不但自己海闊天空，甚至可以借助外力向腐敗的管理階層狠狠報復。
如果你追求像《逃》（Prison Break）一般的逃獄大計連場動作，《月黑高飛》即使在橋段鋪排已經驚喜處處，也不可能滿足你。《月黑高飛》最厲害之處，在寓意。電影中，有個叫Brooks的老人家，坐了一世監，在監獄，是個文化人，管理圖書館，受尊重。一日，獲假釋，重新投入社會，要在超級市場入袋，手腳不夠靈活，日日給經理嘲諷，無法適應，最後自盡。引來還在獄中的Morgan Freeman以一句「體制化」作總結。一開始坐監，會痛恨監獄；慢慢，習慣；到最後，變成倚賴。到Morgan Freeman坐了四十年監後，他也成功申請假釋……
劇情有意無意誘導觀眾以為Morgan Freeman會步Brooks的同一收場。還好，Morgan Freeman有個一直對抗體制化一直不認命的老友Tim Robbins。他會找機會播放一下音樂，提醒大家希望是個好東西；他會堅持一星期寄出一封信，寄足六年，直到獲得小小撥款獲得殘舊捐贈用來建立圖書館，再加碼，一星期寄出兩封信，不到目的地死不罷休。希望、堅持，然後，成功。Tom Hanks憑《費城故事》（Philadelphia）愛滋病人一角當上影帝，無話可說；在《阿甘正傳》一個表情演到尾，可以贏到Tim Robbins？事後回想，也只能輕嘆一句：明星魅力真係大晒。Tim Robbins替獄卒避稅，為囚犯手足們爭取到一桶桶冰凍啤酒，夕陽之下，天台之上，輕輕說一句：「我戒了酒，不需要了。」那個恍似在回味自由歲月的笑容，記一世呀！
香港是個大監獄。想逃出去？是很困難，是要受很多苦。Tim Robbins試過給變態囚犯輪姦；試過給獄長獄卒虐待；一心替他證明清白的小朋友，更慘被殺害。對家有手槍，他只有一把雕刻用的小石鑿。人人變成Brooks，就只有他不斷不斷挖掘，一年挖不出破洞，挖多一年，兩年不夠，再挖多一年，挖足二十年，總會挖出一條通道呼吸到自由空氣。希望、堅持；希望、堅持。《月黑高飛》不斷強調的，就是簡簡單單兩個概念。忘記了電影出現過的無數金句，不緊要；記住Tim Robbins偷偷在美女海報後面做了甚麼，夠你支撐一生一世。
撰文：方俊傑
觀塘長大，壹仔打滾，偏愛西片、西劇、中日韓美女。利物浦快樂球迷，非西人一個。facebook : 方俊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