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地報告】
奈及利亞(港譯尼日利亞)小說家阿迪契(Chimamanda Ngozi Adichie)的短篇小說集,《繞頸之物》最近在台灣出版了。一九七七年生的阿迪契近年在國際文壇十分活躍。她以英文寫作,第一本小說就入圍布克獎,也得過歐亨利獎、大英國協作家獎、都柏林文學獎等國際大獎。然而她講故事的魅力,顯然並不只在文學讀者中發酵。二〇一三年,她被《外交政策》雜誌指名為全球頂尖思想家之一。二〇一五年,她被《時代》雜誌選為全球百位影響力人物之一。究竟一位小說家,為何會在非文學領域的國際媒體上如此被肯定?
阿迪契出生在奈及利亞,十九歲到美國求學,也長時間居住在美國,以英語寫作。但她並未入籍美國,而是一直保持著奈及利亞的國籍身分。奈及利亞是全世界人口第七多的國家,盛產石油等天然資源。從十五世紀起便被葡萄牙人等殖民者入侵,在十九世紀末成為英國的殖民地,一九六〇年獨立,成為大英國協成員國。
管治失靈 世人共同的痛楚
奈及利亞獨立之後,長時期由軍人掌權。然而這個地區實際上有兩百五十多個民族,一九六七年伊博族人宣布退出奈及利亞國,另行成立比亞法拉國。經過三年戰爭,比亞法拉軍戰敗,建國運動宣告失敗。一九九九年奈及利亞開始有民選政府,但動亂仍然十分頻仍。在另一方面,奈及利亞的GDP又是非洲第二高,貧富差距相當大。有辦法的人移民國外,沒有辦法的人留在原地,忍受暴力和各種管治失靈。
阿迪契是個說故事的好手。她的故事的精彩,來自她對「奈及利亞式」人生的洞察。故事往往開始得就像我們熟悉的西方影集,角色乍看都是「正常人」,過著「正常」中產階級的生活。有些是作為移民,在美國;有些在奈及利亞。然而故事進行著進行著,忽然就揭露出人物背後的失序與無根。每一個故事都是。即使主角的身分天差地別—─她的教授、知識分子,有女侍,也有貴婦。有的人住在美國中產階級白人社區,陽光普照彷彿無塵般的環境。也有人置身在奈及利亞城市裡,隨時可能爆發動亂的街上。他們的共同之處,是擁有一個並不太理想的國家,並且無論在故鄉或在他鄉,終究是作為一個人徒手地面對世界。
然而這個「奈及利亞式」人生,其實不只發生在奈及利亞。管治失靈是當下世界許多地方人們共同的痛楚。或許,這也是她筆下的故事如此有影響力的緣故。故事中,那些角色們微妙=艱難的處境,超越了國家和文化的界線,共鳴到了人心更深的地方。
撰文:張惠菁╱台灣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