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去年決定讀博士，一整個秋都用來申請研究院。春天是她的收割季，十家有十家都要她，全部都有獎學金。可禍不單行，先是COVID-19使大學們紛紛將課程轉為網絡教學，很多留學生要在心裏重新盤算，交昂貴學費坐在家中看PPT是否值得；同時北美疫情居高不下，每天都有幾百人確診，讓人能去也不敢去。這週雪上加霜，特朗普忽而縮緊簽證政策，除非所有課程都是網課，留學生不得不去美國讀書，不然學籍作廢。
朋友要去的芝加哥大學仍有一部分課程不是網課，根據新政，她秋季必須去芝加哥。她本已猶豫要不要延遲入學，免得被傳染得病。這幾天更是難受，她的丈夫無法跟去伴讀。兩人都是加拿大居民，雖然相隔不遠，可疫情時代，一別可能數月不止。她和學校商量，系主任非常理解，但無奈無法幫助，如果今年不去，有大概率無法保持學籍，也就是說她要放棄這個offer。
她所讀的專業，芝加哥大學全球第一，能被收錄還有獎學金是天時地利人和，再申請不知是否還有此好運──今年經濟不景氣，可推算申請讀研究院的人一定比往年多，競爭必然激烈。
幾經考慮，她決定不去了，重新申請就重新申請。我問她如何做到這般決絕，她苦笑：「這半年動輒封城，動輒不許出門。家在大都會，公寓最多千呎。還好有他一起，不然真不知怎麼熬。真去美國，再來一次，幽閉、孤獨，還有恐懼，我不確定可以頂得住。」
她是追求卓越的人，從未想到會為家庭犧牲機會，「可研究生生涯本就苦悶，也許我本來還挺得住。但現在情況特殊，一個人去陌生地方重新開始，心又掛着家裏的他，可能書也讀不好，人也消沉，算不上為家庭犧牲，實在是亂世裏人生清單重新排過。」
這一年倒不知有多少這樣故事，張愛玲若在世，或可寫多一部傾城之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