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謎語,一名老師在書店偷書,他的圖謀最終不能得逞,學生Mary、Tom、Susan碰巧看見了,其中一人向校方投訴,問題很簡單:誰是篤灰者?答案:Tom,因為Tom告老師(湯告魯斯)。
有時沒做錯事也會被告發,去年6.12拔萃女書院通識科老師楊子俊慘遭催淚彈射爆右眼,有人向校方投訴他的「課外活動」,結果他不獲續約,索性辭職,本月初已離任。
曾經有條康莊仕途擺在他面前,任教名校薪高糧準,升職在望行情看俏。他一直企劃人生,28歲買樓,29歲買車,沒料到今年30歲遭逢大變。今次訪問題目很簡單:究竟人生可以企劃嗎?想不到答案正正來自湯告魯斯。
撰文:陳勝藍
人人戴口罩,楊子俊更多了個眼罩,遮掩失去九成多視力的右眼,一天上課有個學生要去廁所,走到他右邊,二人之間隔了個眼罩,楊老師瞧不着,過了良久,其他同學出聲提示他才如夢初醒。另一次同事在走廊向他打招呼,他又看不見,對方沒即時明言,免傷他的心。
名校老師頭頂少不了光環,加上月薪50,000,30歲仔夫復何求,本來生活可以逍遙寫意,他訴說:「其實老師的生活非常簡單,如果你乖乖哋做好份內事,就等機會上位,學校很多前輩始終會退休,也有些同事選擇去其他學校工作,他們佔據較高的位置是要pass on給其他人,只要你乖乖哋繼續排隊,總有一日輪到你。如沒發生這許多事,可能幾年後我升職過更好的生活。」
如果做個教學順民
女拔萃甚至在普通教師(楊)與高級教師之間新增職位,「相信以我一貫工作能力,升職不是甚麼難事,只等時間。」說得豪情壯志,因為申請上述職位須在該校工作五年,而他教了四年;能力呢?「我自己的超能力是電腦,雖然跟通識似乎無甚關係,但我由細到大最勁的專長就是電腦,所以在職場上善用自己技能幫助不同活動。」一次校長拍他膊頭,讚道:「聽說你是computer wizard(電腦巫師)!」
楊子俊的結論是:「所以我覺得自己有貢獻,對學校有幫助,說到升職我有機會。」剛才他說了幾次「乖乖哋」,記者問他乖嗎?「在校內我很乖,縱使我有些政治立場,這政治環境下我覺得通識科很多地方我們做不到,課題越來越收窄,但我在校內沒怎反抗,因我很清楚我在校內的身份就是一個僱員,一個老師,他(校方)給我甚麼instruction我照做,這是我給自己的一個範圍。」
他在課外出版書籍,投放自己對通識科的想法,以及應該教而不能教的知識,受眾忽然由全班擴展至全港,他承認:「我有今天的政治立場、想法,是因為我當上了通識科老師,通識科老師是在香港看最多新聞、報紙的類別之一,我們要看很多現在發生的事去準備我們的課堂,當你看見很多香港正在發生的社會問題,源頭都是來自我們不聽民意的政府,你便有些感受,想做一些行動。」
如果楊老師教的是其他科目,去年6.12未必會現身,升職可期,還可以跟右眼長相廝守共偕到老,「(如果)我甫出來工作便是一個數學老師,我未必會走出來。」當天他以香港人身份站出來,要是他將「乖乖哋」元素成為自己的通識,人生道路必不一樣,畢竟香港很多通識科老師份屬兼任,「我見過最奇怪的combination是體育科老師加上通識,或生物科老師加上通識,所以你不會期望那些老師對通識科有很大感情。」
如果沒任教通識科
他透露這是不少行家的謀生心法,「絕對有,別說通識科,其他科老師也一定有,始終老師這份工作在香港算是薪高糧準,有些人有這學歷、才能,便選擇教書這份工,不代表他們對教育工作很有感情。」事已至此邊緣回望,他一教通識誤終身?「我覺得這是一宗意外,絕對是一宗意外,誰想到去一個示威活動會失去一隻眼?」
不要低估楊子俊規劃人生的決心,除了等升職,前年28歲成為英超狼隊教練紐奴(樓奴),買下50年舊樓單位,質素50年不變,而呎價僅11,000元,同期二手樓則勇闖15,000元、16,000元,「自己要安全嘛,假設我失去工作,沒有穩固收入,我買貴樓真的供不起,會破產,甚至失去層樓,的確會衰到貼地,惟有揀最安全的選擇。」結果一語成讖,楊子俊熬得過損目之災,敵不過「狼隊」投訴,本月初離開女拔萃。
今後專注出版工作,甚至自設印刷釘裝機組。出版社可以企業規劃,人生呢?「我覺得人生某程度上可以企劃,問題是做好所有planning,時有意外,意想不到的事會發生,打破一切計劃。按照我的人生計劃是乖乖哋在學校打份工,等升職,等過更好的物質生活,找個伴侶結婚生仔,做個正常香港人,你不會想到突然6月嘅12號無啦啦被人打傷右眼。」
他以電影《最後武士》說明,片中傳統日本武士面對現代化軍隊的槍炮,問湯告魯斯飾演的角色,命運能改變嗎?靚湯答道:「等待命運揭曉之前,只能盡力而為(A man does what he can, until his destiny is revealed.)」香港命運如何,該電影名稱早有預示:「最後冇事」。
如果有個女人管住
楊子俊所說的人生計劃包括找個伴侶結婚生仔,他的感情生活屬人生內部事務,記者本不應說三道四,到底擔心他一眼失明,後勢難以看俏,他也自言受傷至今沒拍拖。回看幾年前這人可是鮮肉一塊,教的又是女校,他固然專業授課坐懷不亂,同學卻未必心無旁騖,記者想知有沒有女生投懷送抱明言暗示?
他說:「明言暗示就有。老實講,大家幻想中的女校女學生未見過男人,所以對男老師很多幻想,但21世紀的今天真的不是,現在的學生有社交媒體,很多校外活動,接觸到很多男性,還要是同齡更靚仔更本事的人,所以我們所謂男教師無甚市場,毋須太多幻想。當然有些同學對教師、男性有些幻想,有些暗示,大時大節送禮物,我們男教師很懂得處理這些位,因為習慣了。」
大時大節大不過情人節,請問他收過何禮?「收過很多信,用文字講述她的情況,她跟你的一些關係;禮物都是朱古力,情人節時收到,但是不多。」反高潮得很,書信禮物是早年任教沙田培英中學所收,是男女校,「現時任教學校(受訪時未離開女拔萃)的女同學不怎理我,現實地說,幾年前後生比較靚仔的時候收較多露骨(書信),例如她picture畢業後如何跟你發展關係。」
女同學明白師生關係難開花,好,我等,令楊老師哭笑不得,「她可能對我和她的未來有些憧憬,但現實地說是沒有的。」別怪女生,他22歲執起教鞭,比學生大不了幾年,後來加盟女拔萃,面試時對方看見這塊上等鮮肉,而自己學校清一色少女,確實問他若有女生示愛如何應對,他以專業距離感回敬,「特別是女校環境,男老師與女學生的關係更尷尬,有沒有曖昧成份?所以我們維持所謂專業距離感,令同學明白大家沒有可能,關係只建基於師生。」
社交距離說得輕鬆,萬一女生感到空虛寂寞和凍,渴望相對成熟但未「佬」化的男人送暖,他作為教師必須噓寒問暖,又萬萬不能越界,這個角色很難做,「很現實,我在現時這間學校就是不做,校內其他老師都很有心,讓他們關心同學,我在較後位置。」楊子俊專心教書,但他指出:「去年這情況有些轉變,因為社會運動開始了,同學找不到傾訴對象。」
他在運動中失去右眼視力,事後哥哥第一個跑到醫院探望,第二個就是前度女友,當時分手已一年,明年今日未見你一年,關懷不改變。要是當時二人仍是一對,6.12他未必會出來,如今雙眼也是一對,「我應該會很想去,但遭前度女友阻止,因為她很擔心我的安危,覺得我未必需要走到那麼前。如果仍然拍拖我未必會受傷,有個女人管住可能較好。」
有個說法,男人不懂駕馭自由,所以將大部份自由殺死,俗稱結婚,剩下僅有的自由是深夜喝啤酒看英超,享受地說:「這是我的自由!」事到如今不用妻子出手殺自由,自然有人代勞,楊則說:「我不完全認同這看法,有時我們做有意義的事情是需要犧牲,包括健康、財產,如果有一個人管制,不讓你這樣做,令我們做不到我們覺得很好的事。所以有人說大事應該是結婚之前做,在自由空間做完自己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