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詞高手沒有最犀利只有更犀利,繼數字歌之後,又冒出一首地名歌,轟轟烈烈操過香港的大街小巷,以最尋常的手法白描熟悉的風景:「紅磡太子站旺角道,元朗大埔道洗衣街,長洲美麗華,大埔新屋嶺,秀茂坪灣仔西貢。落馬洲樂道屯門公園,渠務署聖雅閣西環立法會,獅子山龍和道赤柱,油塘石硤尾,企嶺米埔置富中大……」音樂細胞不必很發達,見字也立即會得跟住唱,畫面一幅一幅湧上來,江山如此多嬌,轉瞬頹垣敗瓦,真是欲哭無淚。資深普及文化研究員當然會告訴你,這類充滿民間智慧的無厘頭歌詞,最著名的代表是《明星之歌》,歌者以自己名字打頭陣,風騷趣怪極一時之盛:「鄭君綿!林鳳蕭芳芳紫羅蓮,凌波金峰李綺年,李菁李敏謝賢,狄龍任燕寶珠江雪同白燕,夠香艷……」崇洋的我,卻覺得穿街過巷俯瞰一座城市,地理和歷史同時進修,氣質更接近雲溫達斯的《柏林蒼穹下》,隱形天使悄悄飛掠塵世,沒有多餘的按語,沒有溫情的註釋,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逆境激發的創意,也令我想起張愛玲《傳奇》再版短序裏的幾句話:「書再版的時候換了炎櫻畫的封面……炎櫻只打了草稿。為那強有力的美麗的圖案所震懾,我心甘情願地像描紅一樣地一筆一筆臨摹了一遍。生命也是這樣的吧──它有它的圖案,我們惟有臨摹。所以西洋有這句話:『讓生命來到你這裏。』」國安法再刁鑽,不至於連街名都不准提吧?打壓有一天真的去到這種程度,只好老老實實唱《義勇軍進行曲》,田漢同志的詞填得非常好:「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