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層主管爬上高層、最高層，是金字塔之路。
工作很累，有時午夜兩三點才可上床，執行老闆的命令，影響多少個家庭？但這些dirty jobs幹得熟練，即使怨聲載道，不礙她升職加薪──只是耗費精神心力，越發形容枯槁，臉青唇白，沒想到一日比一日不濟，再這樣下去，自己都嫌棄自己，本就不討喜，怎能肩負重任？
當她掏出那潘家園舊貨市場買來的三十年代精緻舊物，打開套子，裏頭只有少量口紅，她下意識地抹上，果然神！一下子不但容光煥發，雙唇紅艷，十足亢奮，難度再高的使命也扛得起──就像上電，連人也好看點。
是的，這是她與當日身後的口紅妖一場交易，廿年來添補多回。她認得她，那個穿格子旗袍披着藍絲巾的《中華畫報》封面照，那時她只是「藍蘋」。
「你相信我，我是女漢子女強人女首長的典範！」
每回她元氣大傷又腹背受敵時，只消塗上這詭異的口紅，就換來一段時間的攀爬上進，贏得位高權重之驕傲，付出代價包括友情、親情、愛情和人緣──沒有朋友，六親緣薄，僅有的窩囊丈夫也受不了離婚了，子女隨父，而且在大機構中無一下屬信服只在淫威下陽奉陰違……
殘餘的口紅快用完待添了，只能省着挖出來刮出來，薄薄塗一層──瞅着自己像個等待毒品的道姑，臉容扭曲肌肉抽搐，嘴唇乾澀而且思考能力遲鈍，一個字：「殘」！
口紅妖出現時，林莎莉以為又可議價續期，提出僅存之籌碼：
「我已付出生命中珍貴的東西了，怎能臨尾斷供？我還有高價的『尊嚴』……」
「哈哈哈！」口紅妖笑：「這東西最不值錢了！而且你一早已失掉，竟然不曉得？」
丹祺口紅隨妖他去。永遠另有買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