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專題:流亡台灣 別了戰場 別了家

兩岸專題:流亡台灣 別了戰場 別了家

去年七一衝突,打開了香港抗爭者逃亡台灣之路。有人隻身赴台,也有人舉家流亡。一年過去,別了戰場與煙火,他們的路怎樣在腳下延伸?

難以釋懷的舊記憶、無處安置的新環境,處處都在提醒異鄉人──在台灣街頭晃晃,忽而好像聞到一股熟悉的催淚煙味;打開facebook,是好友在彌敦道篤魚蛋、在黃店打卡。走到哪裏,哪裏都是香港,都是回不去的家。

本身是一名孤兒的S,在抗爭期間,已把手足們視為家人。

孤身一人的S,每天過着孤單的日子,吃得亦隨意,盼能半工讀繼續進修。

來到台灣後,S曾與其他抗爭者出席在自由廣場舉辦的六四集會。

孤兒手足:望大眾保留熱情

離鄉背井的流亡者大多心酸不捨,28歲的「魔法師」S是例外。自幼是孤兒,中三輟學打工,一直獨居。香港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出生地,沒有家的概念,自然也談不上愛與感情,「本身喺香港都係自己一個,都係無人無物。過到嚟台灣,只係換咗個地方無人無物」。

「荃灣水炮車那次,回家暈了一個多小時,之後開始心律不正。」在前線玩火、玩蟲的S,去年10月曾赴台就醫,但未能判定是否因吸入過多催淚煙所致。「次次出到前線打,仲返到屋企當贏咗。本身無人無物,我都預咗係死嗰班。」他一度寫下遺書,「想過就算死,都想有人記得我存在過,始終都係孤兒仔」,但轉念間又把信燒成灰燼,「我自己住,唔會有人搵到封遺書」。S說話總愛在結尾乾笑兩聲,像是自嘲。

盼重拾進修機會

S住得偏僻,某天開始附近出現警察,嚇得不敢回家,第二天即收拾行李。到了台灣,S又發現銀行戶口被凍結,知道再無可能回港。唯一讓S牽掛的,只有一群與他同赴戰場的手足,「自己學歷唔高、朋友唔多,無乜好大的不捨,反而係班出生入死嘅兄弟,畀到我屋企人嘅感覺。」就算彼此沒名沒姓,「出到去,大家包到得返對眼都認到,慢慢有些手足今次唔見、下次唔見、鑊鑊都唔見,你好明顯知道佢出咗事。你會諗走咗之後,佢哋見我唔到,會唔會以為我出咗事呢?」

雖在台暫時安全,但他七個月來也與大部份逃亡者一樣,從沒睡好,黎明合眼,睜開眼又日上三竿。出門逛一條隨機的街,到誠品隨手抓一本書,手在捧讀,心在放空。出來正好碰上西門町的落日,再吃碗「台灣最偉大的滷肉飯」。為何偉大?因為只花40台幣(約10.5港元),可謂窮人恩物。

「日日都無所事事,最極端的時候,試過兩個月無落街」。S沒有像樣的學歷,無法入讀大學,「本身讀大學的易搞,但中學程度,除了本身移民來的,不會有一個制度讓外國人來讀中學」。至於找工作,台灣經濟差,更不可能捨本地而聘用外地人,「我們就卡在中間了」。他希望可報讀夜校,「以前做唔到嘅,都想有機會做返,辛苦啲半工讀都想做」。

在生活停滯的空白期,他仍終日流連telegram各大頻道,探索在大後方幫助香港的可能。但近月就明顯感受到抗爭熱情冷卻,「以前(香港寄來)NGO啲信係一箱箱咁數,𠵱家無咗。」法庭旁聽熱潮也漸退,「岳巴出名,(法庭)出面排晒隊,下一期(不出名的)裏面可能十個人都無。」

「最感動係有家長特登到日本求平安符畀我,大家雖然唔係有咩關係,但真係會感受到溫暖。其實有時唔係要咩物質,只係希望大家保留熱情,可能傾吓偈、畀鼓勵,但現在啲人無咗就係無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