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肺炎自農曆新年開始爆發,持續數月,市面雖然從最初的非常冷清,到現在已回復人流。然而,限聚令至今仍然生效,曾經因此而停業的美容院、瑜伽及健身中心,以及雖避過限聚令限制、生意卻差得跟關門無分別的陶藝店,至今生意額仍未回升。一間西環藥材老店,也因為是次疫情影響了門市生意,開始提供網購服務。幾間小店的老闆,都認為疫情沒有那麼快過,且預期香港經濟不會短期好轉。疫情裏,只能努力覓出路。
記者:趙曉彤
攝影:黃雲慶 李子健 李錦華 彭志行
瑜伽導師:幾時可以開心做運動
去年11月,健身教練Wayne和瑜伽導師Tennie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店舖Yoga & Fitness Farm,告別了四處租場的流浪導師生活。為此,Tennie還辭掉了一份朝九晚六的全職工作,打算先進修瑜伽,再找回全職工作。此前,Wayne是全職教健身,Tennie則是下班後再兼職教瑜伽兩、三小時,她打算之後也找回全職工作,繼續兼職教瑜伽。但忽然來襲的疫潮,令她找不到工作,而他們的Studio也自3月28日、首次限聚令生效後開始停業。
反送中運動沒有暫停他們的創業夢,因為學生即使在遊行或衝突的日子不現身,最多是擇日再來上課,但疫症則是直接打擊他們,即使在停業前,學生的人數已大跌,因為不知能否戴着口罩做運動,又不知要和哪些人一起上課。
拒用網上教學 避受傷風險
戴着口罩健身、做瑜伽可行嗎?Tennie表示地面瑜伽尚可,只是比平時辛苦,但戴着口罩做空中瑜伽是非常困難,「你夾硬戴一定得,但好辛苦,又好似花咗一啲無謂嘅努力,明明開心嚟做運動,又要顧呢樣嗰樣。」Wayne則表示戴口罩做健身是不可行的,因為健身時呼吸得很快,本來有些停頓位是給人唞氣休息,戴着口罩是連休息的時間也失去,訓練效果不佳,這件事也會很辛苦。
疫潮開始後,他們花了很多時間為店舖消毒。事實是他們也害怕染病,因為每天接觸的人太多,如果一個學生有病,或他們自己染病,可能牽連過百人。於是,停業對他們影響很大,但同時,他們也鬆一口氣,至少可以肯定大家不會因為上課而感染。停業的最大影響,是錢,Wayne說:「停業即係等於無開工、無收入,亦無人消費,但要交租。」
停業的日子,Tennie仍會開live班,希望學生在家裏也多活動,但很多學生也關掉屏幕,不知道學生的訓練效果如何,也無法跟進學生的學習進度。Wayne則拒絕製作網上教學,「無意思」,她說,自己在課堂裏的作用是看看學生做得好不好、有無受傷危險、如何做得更好,但網上教學,當學員有受傷風險,她阻止不到。她曾經想在公園教健身,但開了這堂戶外課,卻無人報名,學員都表示很憂慮公園人來人往,器材不知誰人使用過。
Wayne的技能是健身,停業的日子,studio沒有收入,其他健身室也因為關門而沒有聘用健身教練的需要,她感到非常徬徨,不知何時才有工開。現在算是開業了,但回來上課的學生只有從前的一半,她們同時擔心疫情不知哪天惡化,又要立即關門。
老店接班人:網購成傳承出路
五一黃金周,西環的大街小巷人來人往,似乎是絲毫不受疫潮影響。不過,永順利藥材公司的第二代接班人阿邦表示,很多人逛街不代表很多人購物,他們的門市生意比同期少了三成,而且客人消費謹慎了,買的東西也較為便宜。幸好新年後至中秋前,也是海味和藥材舖的淡季,如果疫情持續到中秋——阿邦說,到時再想方法,反正這間老店已面對過不少難關。
1986年,父親在西環開了永順利,當時主要做批發生意,後來中國改革開放,他們很難再向韓國、日本、台灣等地外銷,就開設了門市,除了藥材外,也賣海味和茶葉等。沙士那年,因為很多人想買「板藍根」和其他中藥藥材抗疫,他們店外排了一條長長的人龍。這次疫情,他們最初也想着要不要多入一點貨,結果,現在的疫潮已比沙士長,而門市則冷清了不少。
永順利現時也做批發生意,涼茶舖不像沙士時要大手入貨,一間食肆因「打邊爐家族」出現更兩個月沒有入貨。不論是門市或批發,顧客入貨也謹慎了很多,因怕以後的經濟更差,「你變咗由上年到𠵱家都未經歷過好旺嘅旺季囉。」從前,間中會有一次消費幾萬元的大陸客,現在是很久沒見過講普通話的客人進店。
年輕人缺機會
最初,阿邦的父母一如其他做藥材行業的人,很抗拒子女接手生意,覺得這不是高尚職業,且很辛苦,有能力不如到外面打工,「佢哋唔知出面係好恐怖㗎嘛,開頭細個叫你努力讀書,唔係就要返嚟幫手做嘢點點點,但出面變成咁,你後生仔無機會。」當越來越多大學畢業的子女也回店舖幫忙,這行的老一輩也習以為常。
如果疫潮持續到中秋甚至新年,阿邦說也有心理準備,總有方法可生存,因為即使少了人拜年,但始終要在家裏吃飯,他可以做網購。5月初,阿邦仍是不想做網購,覺得公公婆婆怎會懂得用順豐?半個月後,他把湯包、藥材放上網賣,發現很受歡迎,原來網購,把藥材和湯包賣給年輕客人,也是一條「傳承老店」的出路。
美容師:過得一日得一日
美容師Fannie的店位於尖沙嘴的熱鬧地段,窗外是一片九龍公園的樹木景色。她從事美容行業30多年,從前讀得書少,便學習一門手藝謀生。她的手藝「手作仔facial」養活了她,也養大了她的兒子,客人長情,即使在九七移民外國,每年回港一次,也會找她做facial「敍舊」。現在,這間小店是她的生活,她未想退休。
最怕限聚令無限loop
新年開始,她的生意非常慘淡,從前一星期工作六天,但美容師與客人的身體距離太近,即使她在疫潮前已戴口罩替客人護膚,又頻頻替美容院清潔、消毒,但客人仍是不放心,她接近零收入。從她的家往尖沙嘴,單程需要1.5小時,以往是從早到晚都有客人,現在有時一天只有一個客,她也花三小時的來回交通時間,為客人服務半小時。
疫潮開始,她拒絕做一些高危facial,如清理暗瘡,因為會在臉上留下不少傷口,她怕客人會在完成療程後、外出期間染病。不過,即使她已非常小心,且只做熟客生意,店舖又只在同一時間招待一個客人,但她的客人大部份居家工作,且不用外出聚會,似乎沒有了美容的需要。
美容院是限聚令下,第二批需要暫停營業的商店,自4月10日起停業。當時,她非常灰心,這代表她要白交租,完全沒有收入,而且是限完又限,不知要限到何時才能開業。她最怕是停業時間一長,熟客就遺忘了她,或者習慣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沒有做facial,忽然感到這已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了,就不再光顧她。
限聚令過後,Fannie仍是返一日、放一日,很多客人仍未回來,也有些客人是來購買慣用的護膚品,而不是來做美容療程。會覺得生意很難復原嗎?「無得擔心,不過睇到經濟唔會好嗰時,我哋相對唔係必需品,都唔會好,落到街都咁多舖頭係執咗,擔心係無用嘅,𠵱家嘅思想係面對,做到個租金就過一日得一日,大錢無得搵,搵到餐飯就好開心。𠵱家呢一刻,擔心係無辦法,改變唔到未來。」
陶藝老師:十年來最大難關
開業十年,這是黃大仙的陶藝店「陶藝薈」最艱難的時刻,店主Lorraine的壓力自四面八方而來:學校因停課而終止了與她的教班合作,令她發現和學校合作並無保障;小店的學生怕會染病,不敢前來上堂,她要體諒學生。同時,她聘用的老師會因為失去學生而沒有工作,她要處理聘用老師時的承諾,「嗰個係你嘅誠信問題,你搵咗人嚟教,咁多學生突然無晒,都會影響人哋收入……」
陶藝店並沒有在停業限制之中,不過,Lorraine不怕被下令關店,反而現在生意額極少,其實和關店沒有分別,如果真是被迫關店,反而不用處理學生和老師改期上堂,或店舖消毒等種種問題。
Lorraine於加拿大讀書,畢業後回流香港工作,不習慣當不自主的設計師,也不喜歡於只為牟利的藝術學校任教,剛巧有朋友的店舖想找人夾租,她就在灣仔開了陶藝店,後來再搬到黃大仙。在香港,她的陶藝夢竟能落地生根。
回港後,很多人問她教陶瓷能否「搵食」,Lorraine認為很多香港人問她這個問題,是因為對方認為這行業難以謀生,但同時,她已從事陶藝工作逾十年,其實是證明了陶藝可謀生,只是不會發達而已。她也會到學校、不同機構教陶藝。
學校教學更無保障
反送中運動開始,她的生意已「有啲出事」,因為上課時間都是別人下班、下課的時間,而黃大仙又經常爆發衝突,很多人怕無法回家而不來上堂,有時一堂只有一個學生來上課,連老師也不來,她惟有替老師上這一課。
反送中持續半年,她為了獲得較穩定的收入,簽下不少在學校教陶藝的合約。下學期一開學,就遇上疫潮,全港停課。從前,她覺得到校教陶藝是最穩定的收入,此刻才發現是全無保障。
復課了,有些合作了數年的學校卻跟她說:「我們的合作要終止,下年不開陶藝班了,學校取消了所有課外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