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下旅人】武肺滯港四個月 丹麥浪人唔搭飛機遊194國

【疫下旅人】武肺滯港四個月 丹麥浪人唔搭飛機遊194國

【疫下旅人】
人生總是不似預期,武肺疫症席捲全球,擊退無數人的計劃,人生軌迹亂成一團。Thor來自丹麥,2013年10月離家,計劃在四年內在不乘搭飛機、中途不能回家的情況下,走訪全球所有國家,成為歷史上第一人。六年半過去,他已到訪194國,只餘澳洲、新西蘭、湯加、馬爾代夫等九個國家便能實現夢想,原本打算1月27日來港轉船往秘魯,卻因疫症滯留香港,離開之日遙遙無期。雖然滯留在此,但卻因而認識到不一樣的香港,成為他旅途上另一個得着。

社交媒體上的他,旅遊生活多姿多采,最愛與人聊天說笑;然而眼睜睜看着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打算四年內走訪203個國家,因各種原因花了六年半計劃仍未完成。41歲的他不諱言說累了,「現在我滯留香港四個月了,我每天都在變老。」即使重新出發,他最少要花七個月才能完成旅程,他無奈地說:「我想完成這項計劃,也想在來不及之前與家人共處,每天與未婚妻一同起床。」

Thor離家的時候,已經34歲。「2013年時,我發現沒人曾不搭飛機到達每個國家,但我覺得我太老了,我應該24歲時做這件事的。突然又想到,當我44歲時,我就會說應該在34歲時做這件事。」Thor之前從事物流業,常在外地工作,家人早已習慣沒有他的日子,但計劃一開始仍得不到父親認可,「他覺得這會影響我的事業,沒有公司再聘請我。」當他與公司說明去意時,確實惹來質疑,他笑道:「他們問我在胡說甚麼?我是否撞傷頭了?為何要去每個國家?這很荒謬、很愚蠢。當我繼續解釋,他們就說計劃很棒,更為我提供資金資助,我們至今仍在合作。」花了十個月計劃行程、路線,他離家之時,丹麥主流報章刊出了他整整四頁的專訪,爸爸方對計劃改觀,支持兒子。

他認為香港人與他一樣目標為本,香港是個努力打拼的好地方。

爛船上遇大風暴 以為會死

六年半的旅程,並不容易。他每日只能花20美元,以此標準去尋求資金援助;他又規定每個國家最少逗留24小時,作為到訪標準。「這六年半,我有無數理由放棄並回家。」他試過瘧疾剛癒,卻遇上種族歧視、難以辦理簽證、失去部份財政援助。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六七個月,最大的打擊,是外婆逝世,「我要選擇停止計劃,出席她的葬禮,還是繼續下去。」最後他忍痛繼續旅程。

談到旅程途中的困難,他大喊道:「這超級、超級複雜!」因為簽證問題,他曾在黎巴嫩待了102天,是他來港前待過最久的地方。他解釋:「領事館因為某些原因不批發簽證,你可以做甚麼?惟有去另一個地方找另一個領事館,這要花費很多時間。」他又說:「當你要去個太平洋小島國,但那兒並沒有客船駛往,就要去碼頭或找不同機構,說服他們幫你。」

說到旅途中各種危險時刻,他更是連珠炮發。在非洲喀麥隆與剛果邊境,在午夜的森林乘着的士,有三個穿上制服的人把的士攔下,「他們喝得爛醉,身上有槍,我以為那是我人生的終結。」他試過走在利比亞海岸,見到一具屍體,「我嚇怕了,趕緊走回去。在之後的15、20分鐘,我總共發現五具屍體。」數到最危險的一次,是他從冰島往加拿大的船上,在鐵達尼號沉沒的海域,遇上整整四天的大風暴,「船不停搖動,閃電雷鳴,我們從一邊被拋往另一邊。我以為船一定會沉沒,我一定會在這艘爛船上死去。當時就想,為何我要離家?我不應上船。」隨後他笑道:「我在今個旅程乘過的三艘船,都已在我下船後葬身海底。」

「如果我要告訴你所有壞事,我可能要花兩天,但如果要說好事,用兩三個月也說不完!」他興奮地說着各種奇妙經歷,「我看過要上太空的火箭,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有東西離開地球;在印度的火車上,我睡覺時有東西落到腿上,我以為是大蜘蛛,結果是上層的小男孩睡覺時小便,這很好笑!」他又說:「最奇特的經歷是在索羅門群島,我到了一個只有100人的小部落,那兒沒有電力與自來水。夜裏,有80人圍在我的手提電腦前看電影。」

旅途中最美的風景,始終是人。曾21次飛抵會合他的女友,現在已成為他的未婚妻;他又認識不少朋友,樂意幫助之餘甚至提供住宿。「其實旅遊本身並不那麼重要,如果國家只是山與樹、海與石、石礫與沙塵。只有人置身其中,才變得有趣。」

寄住西貢行山為樂 一個人睇戲

滯留香港期間,他一直寄住在朋友位於西貢的家中,朋友更會帶他四處遊歷。他又笑說:「我第一次來香港是在2011年,我以為香港就是一個城市,中環的高樓大廈就是香港。今次我初次乘車去西貢,看着大廈越來越少、山越來越大,樹木沿着海岸而生,我看着司機並問他,你是否肯定我們仍在香港?我不知香港原來有山與森林。」

面對遼闊的山與海,但他在滯留之初,並沒有心情欣賞。「在頭一兩個月,我每天都覺得我有問題,我沒有做好聯絡,我找不到解決辦法。」他不停聯絡船公司和物流公司,希望能盡快出發。「後來全世界的關口都封閉了,我知道我已經沒事可以做了。然後我開始發現,那很好,我有很多事可以在此做。」他認為如果必須滯留一處,香港是最好的地方,全因疫情受控,「地鐵、巴士、戲院都在營運。所以我去了看電影,是戲院中唯一一人。」

閒來無事的日子,他會待在西貢與朋友共處,或走訪香港山野。因為他的特殊經歷,更被香港外國記者協會邀請,成為會員。那是他六年半以來,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屬於某個地方。即使香港未來難關不斷,他認為能成為香港人,總是好的:「我在此夠長時間,明白到不是甚麼都是完美的。有些事情很艱難,世上沒有完美的地方。」他又說:「香港經歷了很多很多事,有疫症、政治和其他問題,但香港都能不斷再次站起來,就像水上浮木,你把它壓下,它仍會再次浮起,正是香港與其他地方的不同之處。」

然而他終有一日要離開,他也恨不得明天便完成計劃,然後與未婚妻建立家庭,把握時間與家人共處。在他把經歷寫成書後,或會展開下個計劃,用80天時間走遍南北兩極,環遊世界,走訪他在世界各地的朋友。想像離開的一天,他熱淚盈眶說:「我覺得我一定會哭。在這裏我有很多美好的回憶,有我的日常,有我的生活。我知道那兒有地鐵站,我認識這裏的人與朋友。我與香港有聯繫,雖然只有很少,但這亦是我的一部份。」

他用手機記錄走過的足迹。

Thor與友人挑戰香港四大山徑。

遠距離戀愛不易維持,Thor的女朋友一有機會,便會乘飛機來找他,他們更在旅途中訂下婚約。

在非洲的動物園與小動物互動。

旅途上很多時候都需要尋找物流公司協助。

滯留香港的四個月,Thor一直住在西貢。

Thor在1月27日入境香港,本來只打算來港四日,卻滯留了四個多月。

記者:譚舒雅
攝影:黃智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