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香港各大媒體皆報道一則「奇聞」,說特朗普在3日接受Newsmax TV訪問,被問及與習近平的關係時,答道:「有一段時間沒交談了,但關係非常好。」以我所見,蘋果日報、立場新聞、香港電台、明報、AM730、香港01(01還製作圖片,大字標明以上答話),甚至連台灣三立也是這樣報道。不幸的是,全部都炒車了。
據路透社(Reuters)6月4日早上消息,特朗普原話是: 「Haven't spoken to him in a while. It was very good.」「It」指「他跟習近平的關係」(his relationship with Xi),全句重點在過去式「was」,怎可能譯成「關係非常好」呢?原語也沒有「but」,中譯「但」又從何而來?特朗普那句話只能譯成:「有一段時間沒交談了。我們之前的關係非常好。」
誤譯也不是沒有人發現,例如蘋果日報6月5日〈特朗普:無意制裁習近平〉已更正了前一天的錯誤,改為「我們之前的關係非常好」。其他媒體則未見跟進。6月4日全港媒體如此人仰馬翻的炒法,犯的竟是低級錯誤,實在叫人吃驚。大概是頭一人誤譯了,其他人漫不經心輾轉抄襲,就鬧出這個笑話。
當然,第一個誤譯者究竟是有心抑或無意,我不敢斷言——譯者顯然察覺前句「有一段時間沒交談」,跟後句「關係非常好」的語意接不上來,才無中生有硬生生插進一個「但」字,刻意誤譯並非沒有可能。2018年底我在〈真辱華,假道歉〉寫過D&G用假字幕欺騙中國人;本年3月25日我在〈向意大利的傷口撒鹽〉列舉中共官媒如何有計劃、有系統地扭曲外媒報道,甚至直接改寫原句,試圖令讀者以為意大利才是武肺發源地。既有先例可援,即使真的有人刻意誤譯特朗普原話,我也絲毫不覺意外。問題是:為什麼要這樣做?
按正確的中譯解讀,特朗普的意思是:「現在我跟習的關係不是很好。」儘管他說「未想過」要制裁習近平,但也沒說「不會制裁」。「愛國人士」聽見美國總統聲稱跟總書記「關係非常好」,大概會安心一點,不至於擔心押錯邊。畢竟,中國人永遠是站在勝利者那邊的,此之謂「中國式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