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 桴 - 葉漢良

乘 桴 - 葉漢良

人心浮動,朋友不知我無能,卻來問我移民往那方好?我稍具江湖閱歷,識得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耍了個小聰明答:宜居文明的地方。

文明在人心中各有不同印象。西哲有言,特等聰明的人,左右腦可以以不同方向運轉,左右思想可以相沖而並存;我藍朋友很多,都特等聰明,對於文明的揀擇,好有《文心雕龍》feel,「馬龍神龜」,玄得不可方物;有些海歸回來的,五千年鄉土情懷還特別濃郁,所以喜歡藍,讀理工科的,祖沖之、張衡、畢升、劉徽、郭守敬唸不出來,岳飛、文天祥之類則一說即曉,又說中國人成日俾人蝦啦,五胡亂華啦,鴉片戰爭啦,八國聯軍啦,一個東方大國就是這樣俾人蝦大的,如今國際圍堵形勢,更加坐實這種想法,都是「國民教育」的功。不過,眼見社會局勢不穩定,他還是會回去美加澳紐的。反美是工作,居美是生活,明白晒。

我除了深深藍,還是真心膠,牆國不喜的,我也必惡之。

我不會移居美國,一因怕美帝有太多鬼鎗。由西部牛仔片的拓荒時代開始,男的兩翼插鎗,女的也有雙鎗黃英姑,拍意大利粉牛仔片起家的奇連伊士活(Clint Eastwood)讓我們見識過焦焦焦焦焦連環奪命鎗的架勢,後來演《辣手神探》Dirty Harry,用的是Magnum。至於乘具,以前騎馬,今揸悍馬,教揸飛機的航空學校,幾多如7-11。

1791年12月15日,美國憲法第二修訂案賦給人民世世代代陀鎗的權利,迄今已229年矣。據我少少過時的數字,美國民間持鎗數量高達4.5億枝,即平均每人有1.5枝用來看門口,個別槍械迷家中隨時有個小型軍火庫。我以前有個同學每去一次美國都要過一次燒鎗癮。

古讀書人除了要唸書之外,還要佩劍習武,儒家禮、樂、射、御、書、數,這「古六藝、今不具」了;倒是才二百多年毛還未生齊的美帝,六藝規模頗備,「真·禮失求諸野」。強國在海外推孔子學院而折翼,敗因即在「古六藝、今不具」;要得古風六藝全,強國人至少也要每人分得半枝鬼鎗,學而時習之,才有全民能戰的底氣,一如《上甘嶺》的《我的祖國》唱:「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原來是木字邊!)」,否則便只是打嘴砲講鬼話;至於傳聞買菜刀都要實名登記和上鎖,那又是另一種好自宮的民族風了。

二是美國的警察太柔弱,原來是會單膝跪下(間中還有雙膝),與抗爭者抱頭痛哭親敵的,枉備了充足彈藥,卻吝嗇亮劍,實在與五千年文明差好遠;我們歷來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膝下有黃金;槍聲一響,黃金萬両,雙膝一跪,榮華富貴;我營幾位藍精靈小妹,看着忠誠勇毅暴,欣慕之情,流得口水唾唾涕!美警?真的差好遠呀!

有些朋友還杞人憂天,擔心戰亂。我仍是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就叫他們去一些文明的地方吧,最好農作物產量豐富,就算入隔離營,都可以好食好住,少受皮肉之苦。天垂異象,去年二百萬港人湧上街頭,救護車破人潮如過紅海,今年即醞釀港人的出埃及記,港式的Nabucco,無不感傷;去國不易,留戰亦難,至於忠誠勇毅,膠到化不開的,也可留待慈母懷中,準備做岳飛、文天祥、袁崇煥,國之楷模,浩氣長存呀!

鹹魚白菜,各有所愛,我就這樣插科打諢,把不同想法的人,疏導到不同的船上。

術士KOL說今年香港着了個「地火明夷」卦,又飛鳥折翼,又傷了左股,我則以為會多出幾個黃宗羲之類,不知其互換即為「火地晉」,實情是有人辭官歸故里,有人漏夜趕科場;經這幾年,目睹官場現形記,已知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已經不夠水平,晉升境界,便要懂得見人講鬼話,見鬼講人話。這部被捧為神靈的《易》,就是偉大彈弓手文化的鼻祖,「地火明夷」固然有晝如黑夜,奸人當道之意,其背亦喻麗明驟起,斥逐魑魅魍魎,故大亂後必大治,只是雙方都以為利於己方。

大時代要換日變天已屬必然,淘汰的只會是抱殘守缺,頑固貪婪不仁的既得利益者。

乘桴浮於海,是過渡中的一道美麗風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