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今日 - 邁克

年年有今日 - 邁克

冇心肝的人寫專欄,一年三百六十四天擠眉弄眼風花雪月,唯獨到了六月四號,必定企圖一改嬉皮笑臉作風,默默追憶天安門。最近讀維珍妮亞胡爾芙日記,她說直到一九二八年寫《奧蘭度》,才終於學會寫開門見山的句子──普魯斯特那種剔透玲瓏的造句,分花拂柳千嬌百媚,跟着他追憶逝水年華日子久了,難免有樣學樣,胡夫人推崇莎士比亞眾所周知,同時也殷勤向海峽對岸的大師取經卻比較密實,要不是她自己坦誠布公,普通讀者恐怕不易察覺,想不到偷師如魚得水,忽然會嚮往隔籬截然不同的風景。喜歡塗脂抹粉並且樂此不疲的稿匠,當然沒有類似醒覺,除了在這特殊的一天,奢望平板電腦上滑行的指頭,可以不顧身世,直接寫出樸素的六百字。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說得未免太十拿九穩,出自青葱的嘴巴還可以一笑置之,童言無忌,有怪莫怪。活到六張幾,如果依舊不洞悉世事無絕對,簡直應該驗腦。另一支生花妙筆這樣寫:「個人即使等得及,時代是倉卒的,已經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明年今日,誰知道香港還容不容得下《蘋果》,憑弔、紀念和回憶的基本自由,我們是否仍然擁有。對,世界末日預言有市有價,由瑪雅風水佬以還,各種演繹都有信眾,灰飛煙滅不曾如期實現,一句「the show must go on」便打發掉,起床太陽若無其事從東邊升起,要求回水的投訴完全沒有。然而這回瘟疫肆虐、趁你病攞你命的幕急下,珍珠都冇咁真 ──去年今日,你想過維園的燭光有被吹熄的一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