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人誌:他朝榮總也相同  吳志森

蘋人誌:他朝榮總也相同  吳志森

吳志森行年六十有二,歷侍港台四朝,論廣播處長,朱培慶最撐員工,可惜爆出攬女醜聞提早退休,原來攬下屬的人也攬女,一脈相承貫徹始終,森爺笑言:「人總有缺點,男人總有些事過不到。」

今次輪到他有些事過不到,通訊事務管理局裁定針對港台節目《頭條新聞》的投訴成立,發出嚴重警告,這位主持說:「你為甚麼做傳媒?做傳媒不會發達,買不起半山洋樓,你做傳媒因為心裏有火,有理想,有底線不能過,現在政府這樣踩過來,完全超越傳媒人的底線。」

港台立即道歉,宣佈停播及檢討《頭條》,森爺估計該節目永不超生,心有戚戚然,「這是很不堪的死法,社會上一個節目不應該因為一個部門有個warning就瓜老襯,絕對不應該,但我回心一想,今天的社會有甚麼不會發生?」
撰文:陳勝藍
攝影:謝榮耀

「我的判斷他過不到9月。既然條命最多延長一、兩個月,何必道歉,何必停播?」

回帶1998年,商台節目《風波裡的茶杯》主持鄭經翰捱斬,監製打給吳志森:「大班出了事,沒有人做節目,你明天上班好嗎!」森爺拍心口應承,他憶述當時心態:「放下電話才開始驚,大班有事,灘血抹乾未?好驚啊!」誰料到後來轉投港台,卻要驚鬼。

2007年起主持《頭條新聞》,經過朱培慶、黃華麒兩朝,鄧忍光駕到,一天吳志森與拍檔曾志豪想搞新意思扮希特拉,這個十劃未有一撇的構思竟然傳到鄧AO耳中,下令禁止,索取報告,幾乎要問責問斬。到了今次港台道歉、檢討、停播,一次過滿足警隊三個願望,一條龍服務超額完成,來吧我甚麼都應承,記者問森爺,港台有鬼?

他答:「港台有沒有鬼......你意思是有沒有人與政府關係很密切,完全靠向政府那邊,整治港台?肯定有啦,從來都有。香港電台七百多人,是社會縮影,有人很親政府,我做電台部的時候感覺很強烈。你知我被踢了出《自由風自由phone》,踢我出來的肯定是不同意我風格,是跟政府關係很密切的人,肯定有這些人存在。」

事發2011年,他與《千禧年代》周融雙雙被炒,誰是主菜誰是秦俑陪葬他說不準,只能講鬼,「今天這些人還在,公務員不會走,今次有這結果,我的判斷是有些人覺得『《頭條》咁Q麻煩,郁咗佢一了百了,政府就唔會針對香港電台啦!』一定有這些人,你要我具體說哪個,我覺得不止一個,是一股力量、思潮。」

放眼全港,他指很多人逆來順受,「這種想法我聽過很多,我形容這是強姦邏輯,如果有人要強姦另一個人,你反抗我就殺了你,不反抗可保性命,你自己揀。香港電台也有這種邏輯,頗高層的。」

話說肯雅有宗慘劇,女牧師Terry Gobanga結婚當天被三人輪姦,淫魔着令乖乖配合,否則就殺。她高呼:「我今天要嫁人!」果然反抗,對方果然動刀,準新娘被姦被刺後活下來,但傷及子宮不能生育,「故事很悲慘,邏輯好簡單,你順我意可留下性命,不順我意必死,很多人本能反應順其意。」

單說現任處長梁家榮,合約到明年8月,也許有一肚子苦衷,大家希望他透露更多,吳志森這樣看:「我推演過他的情況,假使今次不道歉,他撐下去,抗拒命令,可能邱騰華馬上採取紀律行動,只讓他多做三個月,做到8月,即約滿前一年要bye bye。他現在comply,他現在跪(低),道歉甚至交人(政府有這要求),我問你他過得到今年嗎?我說他9月也過不到!」

他推演下去:「因為9月是立法會選舉,港台是很重要的媒體,cover選舉論壇等等,政府不想一個有影響力的電台影響選舉。」政權收編了多家媒體,豈容親生仔作反,「我覺得你跪與不跪可能只差一個月時間,流傳很久他過不到今年,我的判斷他過不到9月。既然條命最多延長一、兩個月,何必道歉,何必停播?」

在個人頻道「森直口快」中回應《頭條新聞》停播一事,森爺表示相信節目將會在這季結束後壽終正寢。

「你不道歉就出動坦克車嗎?掃死你班友?」

本文主角出身中大生物系,這時解釋高官物種,早前另一港台節目《左右紅藍綠》被嚴重警告,「榮總」撰公開信向感到被冒犯的人致歉,森爺透露:「聞說邱騰華不收貨,沒有subject沒有object,向誰道歉?堅持要他向警察道歉。」故今次《頭條》被警告,港台聲明加了一句「向感到被冒犯的警察致歉」。

想當年吳、梁在無綫新聞部共事,梁家榮年長五歲,地位也高,「我對他很崇拜,只敢離遠看他,他是anchor嘛。」即使對方官拜廣播處長後沒找過他,傾慕不變,「一次都沒有,可能身份不同吧,他從沒探班。」今次屈服卻令人失望,榮總大抵不愁生活,死得轟烈好過不戰而敗,「漂亮的仗已經打過了,轟烈犧牲,如你所說不愁生活,我怕你甚麼?有人說他要為港台700員工着想,這個說法很奇怪,你不道歉就出動坦克車嗎?掃死你班友?」

雙膝着地,不知今後榮總如何做人,港台也不見得一跪永逸,「從另一角度看,今次跪了會有骨牌效應,《鏗鏘集》、《視點31》全部都被投訴,好像有幾宗跟警察有關。今次《頭條新聞》停播,如果其他節目投訴成立,又收警告,是否停播,所有節目不用做了?我告訴你投訴成立的機會是百分之一百,因為通訊局只是工具。」這叫做他朝君體也相同,「你可以反抗不接受,不接受就炒?那就炒吧,但阿頭做了這件事,出乎我意料之外,這麼快,難道他沒考慮其他節目,沒考慮他朝君體也相同?」

本來《頭條》即時死亡,有高層爭取多做五集,來個有始有終,其實這四個字很沉重,森爺解釋:「這是他們爭取這五集的原因和目的,這是非常良好的主觀願望,我完全appreciate,關鍵是我們做得到嗎?」即時死亡一了百了,多做五集要麼完美閉幕,要麼衰收尾,看來後者較接近現實,「現在就是這樣,紅線在此,而且紅線越來越多,除了警察不能罵,有沒有規定特首不能罵?公務員事務局長聶德權說,要對特首完全忠誠。」

甚麼時候小小林鄭變大大?「咁就真係大X鑊(他說英文字母而非粗口),怎樣做諷刺節目?你見今日(20號)兩條友出來殺氣騰騰,聶德權和邱騰華要找個公務員出來懲處。大佬,即使退一萬步,《頭條》可以回來,這個節目誰敢揸fit?」

很難想像《頭條》播紅歌,吳志森、曾志豪攜手唱《要嫁就嫁習大大這樣的人》,「這首歌我不識唱,如果你教我唱,勉強唱作為表忠,或者讓人覺得曲到圓,其實可以玩吓。言歸正傳,如果節目去到如斯田地,你要跟這麼多框架去決定怎樣做,這個節目沒意思,沒有棱角,沒有諷刺性質,出來的效果只有負面。幾十年來觀眾對《頭條新聞》的認知不是這樣,只會晚節不保。」

這裏要說往事一宗,曾志豪對本文記者說過:「(08年)黃華麒剛上任,那集《頭條》吳志森就扮佢,真係攞嚟衰,邊有人笑自己老細?你要知道吳志森又醜樣!」這天森爺則說:「足見我們百無禁忌,《頭條新聞》甚麼人都會諷刺,都敢諷刺,這就是《頭條新聞》的特色。」

太后與小豪子的對話句句精闢諷刺,森爺表示如沒有了這項特質,即使再拍,也是沒有靈魂的。

「老共的反應很簡單,要穩定這地方,閉門打到你不敢出聲。」

《頭條》死期已定,他看得樂觀,上帝關上一道門,總會開一扇窗,就個人而言天無絕路,反正再艱難的日子他都捱過。生於廣州,時值大躍進,4,500萬人餓死,要不是跟媽媽來港早就送了小命。2011年失去《自由風》飯碗節衣縮食,跟兩個小女兒說不再外出吃飯;今次反而不算甚麼,《頭條》薪酬本來就沒多少。

大環境來說,記者擔心那扇窗是讓人跳下去,他介紹我看William J. Dobson的著作《獨裁者的進化》,「大氣候(北京)轉變,港台、《頭條新聞》小氣候哪會不變?更大氣候是國際要孤立中國,要圍堵中國,向中國追責,有這大氣候存在,老共的反應很簡單,要穩定這地方,閉門打到你不敢出聲,他不想後欄起火嘛。如果這樣看,picture就很清楚,這一天遲早要來,終於來了。」

今年維園燭光集會泡湯,想當年六四後鄧小平見戒嚴部隊,說:「這場風波遲早要來,這是國際的大氣候和中國自己的小氣候造成」,森爺剖析:「你怎樣不喜歡老鄧也好,他分析得對,中國出現學生運動他完全明白是國際大氣候影響,只是他用鎮壓處理,戇居在此。現在香港exactly就是國際大氣候影響中國另一個氣候,然後香港小氣候出問題,所以這種打壓不會停,教育、媒體首當其衝。」

《頭條新聞》的下場,森爺相信其他節目亦會受到同樣打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