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割禮 - 葉漢良

中國式割禮 - 葉漢良

猶太人幼行割禮,說是和上帝的契約儀式。中國人不信上帝,契約只和皇帝簽,儀式更為進取,除了唱贊歌,還會淨身,一樣神聖,並多屬官貴專享;另加官威不能犯,今上偉光正,下必護上短,是為孝。

75年出土《睡虎地秦墓竹簡》之「法律答問」記秦朝律例,指「子告父母,臣妾告主」為「非公室告」,不受理,如果不知好歹「而行告,告者罪」,後世因循,故上訪者必成被告,香港則受害者變被告,皆割禮精神。秦行法管,卻又鼓勵父子上下告奸篤魁,暈了!韓非子認為,「父之孝子」即「君之背臣」,則爹親娘親,又不及今上親了。

刁民近日鬧爆庸官、狗官,或蔑之為宦官,我本深藍,聞之不忍,視為傷口灑鹽,因凡官必有閹的五十度陰影。

宦官淨身朝朝有,文官自殘或被殘的歷史亦源遠流長。最早能體貼上意而集體減肥的群臣有春秋戰國時期楚靈王的「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及漢,即閹分兩層,首閹思想,再腐其身。先是董仲舒用了儒、法,定於一尊,輔以陰陽怪氣,其他的大致都閹了,武帝一朝,除了閹思想,還要閹真身,司馬遷即因李陵案「妄議中央」和「不知敬畏」罪而閹的。五代十國還有一個南漢,歐陽修《新五代史.南漢世家》說到劉鋹這個愚帝:「以謂群臣皆自有家室,顧子孫,不能盡忠,惟宦者親近可任……,至其群臣有欲用者,皆閹然後用。」即誰想做官,便要先修《葵花寶典》。南漢蕞爾小國,祚不過54年,士人求官仍前仆後繼不惜身,真天地造化。據《資治通鑑》第294卷「後周紀五」載:「凡群臣有才能及進士狀頭或僧道可與談者,皆先下蠶室,然後得進,亦有自宮以求進者,亦有免死而宮者,由是宦者近二萬人。」

閹人閹出震撼性,「撞鬼」都在大小漢朝。家父為我兄弟倆改名都配個漢字,怪不得臣我一生謹慎惶恐。我客家籍人,曾務農,見人家的孩子聽教聽話,便說他「好馴」,我初頭以為純情個「純」;也養禽畜,公雞好鬥,食量大,閹了變馴變肥,肉嫩多汁。

馴國之道,是把人畜養在欄柵處,有疫情時「不會人傳人,可防可控」,也是有現實根據的。

我們拿《漢書.藝文志》的九流十家來看,那些割出來做了下欄的有道家老莊、名家公孫龍子、還有楊朱、墨翟、雜家、農家、小說家等,如可鼓勵任由發育,幾乎可以拼回一個民族的完整人格圖,或者更易與今日的普世價值與文化接軌。

瑕不掩瑜,求官不遂乃成聖的孔子在《周易.繫辭上》說:「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譯者將「形而上學」對應西哲亞里士多得(Aristotle)的"Metaphysics",這哲學入門必讀書開宗明義講人畜之別。要言之,人能學習,記憶長,能總結經驗;進而能夠歸納出形而上概念、系統和公理,並能教人、能創新,稱為人上人。動物則否,且易排外記仇。

術士喜說六十甲子干支好厲害,視為國寶,KOL不察,以為江湖佬好堅,也跟舌凡庚子年必有災殃云云,不知乃因民族學習能力低,記憶周期短,經驗教訓不累積,嗜實際而惡抽象,人人日日形而下,故60年一小錯,180年一大錯,再乘3等到蚊瞓540年或會出個「聖人明君」。

漢人自古擅築牆,就算牆倒了,也不會越檻。兩部印象深刻的越獄電影,有1973年的《巴比龍》(Papillon),和1994年的《月黑高飛》(The Shawshank Redemption),戲中都有相同角色:坐監久了的人,懼怕不適應外面自由世界,會寧願留在監內。

側聞萬惡美帝可在短期內推倒強國防火牆,我稍無動於衷。香港自古以來不設牆,但歷來投票所見,都有紋風不動的40-50%鐵心護主忠粉勇猛激情盡孝,阿爺實在不必過慮。

換燈泡的故事我有這個版本。三名學者在琢磨怎樣換掉壞了的燈泡,一個說:我騎在你的膊頭上,你順時針轉,我便可以扭脫壞燈泡,然後你逆時針轉,我便可以扭上新的燈泡了;另一個說:那我們先討論一下,應該是我騎在上面還是你騎在上面較好;第三個心理學家翹着郎當腿冷冷的說:那還要看燈泡真心想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