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窗兩邊 母子連心有着我便有着你

鐵窗兩邊 母子連心
有着我便有着你

昨天的母親節,不少家庭都趁疫情稍為緩和出外慶祝,但這位媽媽,卻跟兒子隔着高牆而無法相見。兒子堅仔(化名)去年因反修例衝突被控,還柙至今逾半年,她每日早上準時到荔枝角收押所探望愛兒。她堅持每日探望,即使相隔一塊玻璃、一對聽筒,希望兒子仍感受母親的無限支持。她寄語同路人,不要一蹶不振或輕言放棄,謹記父母是子女的強大後盾。「縱使條路如何黑暗,讓自己化身成點點燈火,陪伴子女慢慢走出黑暗。」
記者︰袁楚楚

堅仔媽媽每日到收押所探望兒子,盼他感受到黑暗中的燈火。梁志永攝

受訪那天,堅仔媽媽如常一早到荔枝角,但這天她無法知道兒子是否安好,登記時職員突然通知因疫情關係,監倉爆滿,兒子已轉往赤柱監獄。她只能無奈步出登記處,一想到愛兒就落淚,連午飯都吃不下。「仔仔喺入面半年,啱啱先適應,識咗啲朋友,調倉佢又要重新嚟過」。她剛幫兒子張羅好私家飯、報紙等,不知該如何處理,很徬徨。「好似跌咗落懸崖,再掟多塊大石落你度,咁樣其實係咪懲罰緊家屬?」轉倉後,她要更早出門、長途跋涉,「但無論佢去到邊,我都會去搵佢,我想知佢平安。」

抗爭兒身份敏感 堅持每日探望

疫情加上警察濫捕,收押所人數比半年前增多,探訪家屬亦自然多。等大半個鐘,只得15分鐘相處時間,她仍覺值得,「我已經唔可以為佢煮三餐,我可以為佢做嘅就係日日去探佢。做人阿媽,只係想每日知道個仔過得好。」半年來,她只能與兒子隔着一塊玻璃、一對聽筒對話。她記得堅仔在最初幾個月精神憔悴、瘦了一圈,她好心痛,「好想入面嗰個係自己」。

作為母親,希望兒子過得好些,做兒子的則不想母親擔心。原來兒子曾因抗爭者身份被針對,調入「水飯房」(獨立囚室)逾月,兒子不敢告訴她,她後來從律師口中才得知。她擔心出聲或令堅仔受更多苦,「我粒仔仲喺入面」。她敢怒不敢言,「惟有每日都去,起碼話畀入面嘅人知唔好搞佢,我個仔係有人關心嘅。冇人探嘅話啲人更加過份」。

想起堅仔小時候,也試過瞞她。「細個喺學校,佢放咗個食唔晒嘅飯盒喺櫃桶,一個復活節長假,返去課室成陣酸餿味」。老師致電投訴,兒子生怯說:「驚你話我食唔晒個飯……」她笑着憶起往事,又哭成淚人。在她心目中,兒子小時淘氣又怕她生氣,卻又孝順、疼愛媽媽。

半年來兩母子沒法一起吃飯,堅仔媽媽懷念一家人圍着夾餸飲湯的溫馨回憶,「你一句我一句,聽仔女講佢哋嘅事,我坐喺中間好開心」,但現在每晚飯桌上總缺少了一個人。她改不了買衫給堅仔的習慣,「我知佢會鍾意呢啲款」。家中有幾件新衣,等他回來穿,「可能我當咗係一種寄託,佢一直仲與我常在。」

雖然已過了大半年,她坦言心情仍未平復。除了家人外,沒跟外人講過兒子的事,鄰居早上碰見她,總會問「去邊呀?」「咁耐唔見你個仔」,她只能含糊過去,稱仔仔出國去,「我都知紙包唔住火,但見步行步啦。」她亦聽過不少難聽涼薄的說話,指示威者「有爺生冇乸教」、「個仔你教出嚟,拉咗咎由自取」,她感到難受。在她眼中,兒子不是他人口中的暴徒,「佢係我個仔。我冇可能要我仔一個人去面對問題。」

嘆上代做得不夠 諒解遊行示威

堅仔在今次運動中企得前,卻又不准她到示威現場。「自私啲,我可以攬住個仔唔畀佢出去。」子女們解釋為何要抗爭後,令她覺得自己那代做得不夠,亦知道無法阻止兒子。她曾目睹鄰居半夜報警,更把16歲兒子趕出門,只因「個仔去咗遊行」。她不齒有藍絲因政見而與子女反面、甚至打仔,「你話班後生係錯,呢個政權又啱喺邊?」

她說案件至今審期未定,控罪亦嚴重,坦言兒子還柙半年多「坐到灰晒」,並出現疲態,想快些了斷。有次堅仔悔氣說「不如我認罪」,她心痛,只能安慰。「我都問過我小朋友有冇後悔。」她看見玻璃外的堅仔紅着眼、含着淚,沒有答話。「你話我作為阿媽,有冇嬲過個仔?我冇。因為後生嘅付出實在太多。」

每次她探訪時除了交代近況,亦會講網絡熱話,如連登熱門帖文。「有一期同佢哋話,出面𠵱家拗緊『鬥黃』,仔仔話『唔係呀?咁多手足坐喺入面,出面竟然有精力講呢啲嘢?』」兒子說很多手足在裏面自覺是condom,覺得香港人太善忘,感覺香港人已放棄,自己白白被捕。他們在收押所則經常討論及研究案情,「我睇佢哋冇放棄自己,只不過覺得出面啲人放棄咗佢哋」。作為母親要撐下去,準備面對未來的法律程序。

她想起兩母子最愛的歌曲,張學友的《愛是永恒》。小時候,堅仔牙牙學語時就懂將整首歌唱給她聽,使她心花怒放,自此這歌是兩人的密碼。她一憶起便哽咽,「咁多年後再聽,『有着我便有着你』呢句歌詞真係好切身,無論你去到邊、我都喺你身邊,我𠵱家就係靠呢首歌,同自己講要撐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