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之所以精采，除了運動本身，還要有背後的故事。常言「一張相勝過千言萬語」，相片能說故事，在相機後面的攝影師，其實也有故事。疫情下，香港體育攝影師程詩詠（Brian）難得悠閒，跟大家說說他的故事。
記者：禤家民
攝影：黃雲慶
在本地體壇，誰未聽過程詩詠這個名字？我稱他「程大師」，每次工作見到他，均有又期待，又怕被傷害的感覺。期待的，是想知道在同一題材下，他的作品跟我比較差距有多大；怕被傷害，是因為每次都感覺差距真的很大。程詩詠的故事，不是由攝影說起，是由舞台劇開始。
「我做舞台劇出身，演又有幕後又有，我有得揀去亞視，但驚做演員半紅不黑，咁就去搵嘢學。」結果他報讀「攝影記者兵工廠」觀塘職業訓練學校攝影班，畢業後先到周刊任攝影助手，「唔係好鍾意影嗰啲嘢，返咗去做舞台劇，半年後先做番攝記，係英文報《The Standard》，喺嗰度接觸到運動攝影，因為外國人唔鍾意周末返工，加上佢哋唔鍾意影長時間，當時一影就影兩場足球，所以成日叫我影。」其後他轉到中文傳媒，自薦參與有關體育的工作，「嗰個年代啲人唔鍾意影，啲鏡唔係𠵱家咁瞌埋眼都對到焦。同埋影菲林壓力大，一場波可能影咗300幾蚊。夜波同籃球特別難影，現場光唔夠，3200菲林都冇125快門。」
攝記這份工作，不只令他找到最喜愛的攝影題材，也令他親身經歷到世界各項大事，「做周刊嗰段時間，我成日被派駐出外，南亞海嘯、四川地震、倫敦炸彈、泰國暴亂都係我去，仲有國內沙士，當時沙士連名都未有，我年初四上到廣州，口罩都冇就去咗醫院做嘢。」經歷多次天災人禍，令Brian有所反思，「人生係咪要做到咁呢？見得太多死人冧樓，尤其汶川地震令我極度痛苦，去到現場就會明，根本喺個地獄度生活，你聽到有人叫救命但你救唔到佢，你見到有人未死但又唔知點做。」結果，他在2008年辭職，賣樓開影樓，我說他決心很大，他回答：「咁我冇諗過11年嚟樓價一直升，會買唔番㗎嘛。」
保記者行家不上抗爭前線
離開報館多年，Brian仍不時想起以前拿起相機到現場衝鋒陷陣的情境，他說：「新聞攝影係一種使命，上年『反送中』其實我都好想出去，但啲行家叫我唔好出嚟，因為我真係冇記者證，因為真係好恐怖，係記者都會打嘅。」Brian經過深思熟慮後，沒有到現場拍攝，「我唔可以令前線行家被誤會，事實係有啲市民出咗去影，令嗰班『警察』亂嚟囉，我做番應該做嘅嘢就算喇。你一日做新聞，你一世都認為自己同新聞有關，甩唔到。我做唔到呢樣，咪做第二啲囉。」
轉為商業攝影師多年，Brian闖出名堂，成為香港知名體育攝影師，但原來有關體育攝影的工作，只佔他的收入大約三成，「我冇擔心過俾人標籤做體育攝影師，香港嘅攝影師都係多元攝影師，喺外國可能只影一項已可過活，例如F1攝影師年薪100萬，住喺捷克可以好好生活，但香港嘅攝影師100萬係唔夠，因為仲要供器材。」香港體壇看似不太蓬勃，但Brian認為在香港任體育攝影師很幸福，「美國NBA好出名嘅photog，只會喺一個省工作，因為紐約會有一個，LA又有一個，佢哋唔會穿州過省。香港地方細，但大型國際體育項目唔少，我好好彩係香港土生土長嘅運動攝影師。」
體育帶給Brian的，不只金錢、名氣和成功感，更重要是友情，「嗰陣林衍聰18年亞運會攞銅牌後求婚，佢打畀我話好想我幫佢影，我當時喺雅加達另一個地方影緊吳翹充，然後趕返去。係為運動員朋友出力，唔係為工作。運動員好坦誠，呢個朋友關係，係其他攝影畀唔到。」
奧運宣佈延期收入跌九成
對運動員來說，奧運是最高殿堂，其實對體育攝影師也相當重要。運動員在奧運前已經要參加很多資格賽，攝影師在奧運前已經要磨拳擦掌，Brian說：「奧運唔係淨係比賽嗰刻，前2、3個月已經開始宣傳。」Brian原本會在奧運期間舉行與香港運動員有關的相展，奈何東京奧運因武漢肺炎延期，「相展係擱置定押後都未知。」東奧尚有很多問題仍未解決，但肯定的是，Brian的相展就算繼續舉行，也要推倒重來，「一個展最短要用一年時間，揀運動員啦，入選奧運嘅有好多，仲有殘奧嗰邊，點樣平衡，個題材係點，一年後係點都唔知，所以之前諗好咗嘅，可以唔使再諗，要諗下年嘅嘢。」
疫情下，Brian今個月零收入，三月宣佈奧運延期，收入即跌九成。他希望六月疫情會好轉，「我2月嗰陣諗4月會好，𠵱家4月就諗6月，如果到時都冇，咁下半年嘅體育都冇，好多沙灘上嘅嘢、龍舟、五人足球，加上暑假係體育旺季。我又擔心所有嘢會逼晒喺10月，會唔會流失好多客呢？」
沒有收入，Brian笑言：「日日都冇嘢做，淨係陪啲女玩，未試過停咁耐，好悠閒。做呢行都明，好天斬埋落雨柴，𠵱家用緊積蓄，過住慢活生活。」Brian尚且能應付生活，但不少攝影師正面臨危機，現為專業攝影師公會委員的Brian早前有了解過同行情況，「我哋發起網上問卷調查，收到約600份意見，有三成朋友零收入，跌7成收入嘅超過8成人。對studio嚟講係好嚴重，因為租金，亦有啲朋友要供器材，一部專業攝影機可以4、50萬，一套開到工嘅video可能過百萬。」業界已經約見議員，希望可與政府商討，提供更多協助。Brian又指，攝影工作其實不只是攝影師，「助手、化妝、造形設計、裝片、仲有司機，我哋有一大群組工作，希望嗰班朋友都得到援助。」
轉載攝影師心血不是幫忙
作為攝影師，最重要是作品受到欣賞，畢竟相片就是藝術品，沒有人認識，不知道如何欣賞就等於沒有價值。Brian認為，港人近年對相片認識開始提高，「呢幾年香港人欣賞相片水平係提高咗嘅，始於傳遞方式比較快，容易入心。反而video嘅上升軌道停咗，相片喺ig story容易出，流傳好耐，片嘅話可能三日就冇，好嘅相片喺網嘅流動性會長過片。」然而，有一種另類「欣賞」，是對攝影師的最大傷害，「香港人對待相片，就係睇完會『嘩』，『嘩』完會cap圖幫你轉載，運動照片知識產權薄弱，轉載好似就已經幫咗你咁。賣相係攝影師收入來源，你畀個like就得嘅話，攝影師好難搵食。」
滿意作品
【陳銘泰】
「點樣令觀眾有觀能刺激？就係喺一個從來唔係佢哋視覺可見到嘅位置，就會有特別效果。我將相機放喺防水袋內再擺喺沙池，大概知道泰仔跳到幾遠，用遙控拍攝。」
【2016年F1馬來西亞站 咸姆頓】
「通常最後階段攝影師都會去頒獎台準備。我就喺呢個近頒獎台嘅彎位繼續影，殊不知咸姆頓戰車引擎故障冒煙。」當屆咸姆頓與羅斯保在爭冠最後階段，這站全失25分令咸姆頓埋下落敗伏線。Brian供應這相片予通訊社，翌日多間外媒體育版用作為頭版主相。
【2019全港學界籃球精英比賽 協恩中學】
「影特寫最重要係熟悉每一個故事嘅背境，可能對一啲學生運動員嚟講，打呢種比賽真係『一生只有一次』，同時7號剛好代表協恩當時取得第7次冠軍。相中見到媽媽擁抱女球員，作為家長需要支持年輕運動員，一張相已能全部表達。」
程詩詠Brian Ching簡介
曾任多間中、英文傳媒機構攝影記者，現為商業攝影師，以運動攝影聞名，主要為品牌提供特寫、廣告攝影，是其中一位有參與F1攝影的香港攝影師，在2018年與本地傳媒合作，亦有參與雅加達亞運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