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
經過大半年磨練,不知香港人會否從此注意紀錄片集?以前,你可能同意《星期日檔案》幾好看,有得選擇的話,還是揀《獎門人》。今日,《鏗鏘集》才是全城追看的節目。除了梁志祥不知道。看過全球大熱的《養虎為患》(Tiger King: Murder, Mayhem and Madness),頭七集的奇情,固然引人入勝;我最記得,反而是節目出街後額外附加的第八集。紀錄片出現過的配角們接受訪問,主持人忍不住說出一句:「可能是史上最勁紀錄片。」
如何炮製史上最勁紀錄片?選對題材當然重要。《養虎為患》主角Joe Exotic是個動物園老闆,本身是同性戀者,試過在同一場婚禮同時娶兩個男人,其中一個伴侶其後搞大女同事個肚,另一個伴侶玩槍玩到爆頭身亡。兩個原來也不是同性戀者。單身不夠兩個月,Joe Exotic又娶了另一位更年輕的靚仔。單單這段離經叛道愛情故事,任你編劇再神,也寫不出。
愛護動物 只是包裝手法
愛情故事不是主線,Joe Exotic的瘋狂舉動佔戲更重。試過做網台節目主持,之後走去選州長,甚至選總統;也試過連累阿爸阿媽輸身家,被FBI調查,自己最後要坐廿幾年監,將一手創立的動物園連埋成堆獅子老虎拱手相讓。是非常大起大落,但大起大落的個案大有人在,未算史上最勁。《養虎為患》之勁,是把觀眾的道德觀念徹底扭曲。
Joe Exotic的行為是瘋狂,但瘋狂得來相當理性。說到底,就是一個生意人,把野生動物視作口罩、洗手液一樣的生財工具。連抱住初生老虎影相也不夠娛樂性的話,自己做埋棟篤笑,口口聲聲愛護動物只是包裝手法,事實上,沒有藥房老闆會對口罩投放真感情。在民主自由的社會,動保人士當然力插,但生意可以照做,錢照賺,別說娶兩個男人,娶多兩隻老虎也吹佢唔脹。要不是做人太執迷,Joe Exotic根本可以在他的國度當一世虎王。
《養虎為患》的核心,似足八、九十年代的大台長劇。Joe Exotic也實在有幾分似萬梓良。靠販賣老虎仔起家,我行我素,突然來了一個類似女版曾江的對頭人。Carole Baskin表面上是動保狂熱,興建一個保育區,以拯救大貓為己任,不斷向政府申請立例制止私人繁殖老虎,禁止讓遊客近距離接觸老虎,擺明針對Joe Exotic的動物園生意。一個將老虎囚禁,一個讓老虎自由自在,正邪好像很分明。故事發展下去,Carole Baskin個保育區,一樣收入場費一場賣精品,還借助遊客善心,個個不收錢當義工打理保育區的日常差事。生意做得比Joe Exotic間動物園更出色更大。不錯,娛樂是一時,總有生厭嫌悶的一日;善事才做到一世。
涉及利益 冇一個係好人
萬梓良,不,我意思是Joe Exotic,眼見生意給Carole Baskin嚴重影響,心有不甘,做節目讀對方的日記,又拍片射爆吹氣公仔個頭,再不斷公開地話要殺人,埋下日後被控告買兇殺人導致入獄的伏線。如果,好人有好報,壞人有惡報,大團圓結局,Carole Baskin就不是曾江,是李司棋啦。七集《養虎為患》,最重要可能是第三集,整整一集,完全跟Joe Exotic無關。導演借助Joe Exotic提及的資料,抽絲剝繭地調查Carole Baskin的感情生活。十多歲給強姦,不獲保守家人原諒,離家出走,下嫁暴力狂,轉頭認識已婚富豪男友,改嫁,登堂入室。第二任丈夫之後離奇失蹤,太太疑似更改遺囑,恐嚇丈夫的前妻與女兒,利用法律程序,幾乎將遺產全數撥為己有。Joe Exotic一直堅持Carole Baskin殺夫,甚至利用老虎毀屍滅迹,紀錄片也有意無意引導觀眾有同一番體會。看到結局,你會同情為錢殺虎的Joe Exotic,也未必再繼續支持把自己塑造成大好人一樣的Carole Baskin。節目出街後,當地警方也受不住群眾壓力,需要重新調查失蹤案件。好人?一涉及利益,沒有一個是好人。
我懷疑製作人一開始也打算講多點動物困境,越拍下去,越發現自私的人類實在有趣得多,焦點只能轉移。Joe Exotic愛惜過獅子老虎,當發現心頭好,可以帶來暴利,才明白自己更加愛財。可惜,對很多人類來說,錢比愛吸引,也不是最吸引,仇恨才是。Joe Exotic為了鏟除Carole Baskin,試過懸紅找尋殺夫證據,試過屈人虐待小動物,慢慢走火入魔,挪用人家的品牌開自己的公司,侵犯版權,才被有機可乘,給人用更雄厚的財政實力反敗為勝。一去到法庭,根本不是鬥理由充份,只是鬥錢多。Joe Exotic本身不是聰明人,錢又不夠人多,無論為解決私人恩怨,還是為伸張公義,跟Carole Baskin一般的魔頭鬥法,注定凶多吉少。看完《養虎為患》,最大的得着是更加明白得罪一個女人實在太大鑊。尤其做盡壞事也振振有詞的種類。香港人集體得罪了一個,你看,她就有本事報仇報到連你免費看一場演唱會也不得安寧。
撰文:方俊傑
觀塘長大,壹仔打滾,偏愛西片、西劇、中日韓美女。利物浦悲慘球迷,非西人一個。facebook : 方俊傑